不知怎地,他站在我的眼前。
静静地,没有风声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他踏前一步,再下一秒,一股温暖的感觉裹住了全身。
被甘糖一样的温暖触感紧紧地环绕着,他好像抱住了我。
像是出了汗,一团温热的水缓缓浇灌着我,身体快要融化了。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就像一块冰,伴随着温热潮湿的触感,在他怀里缓缓融化。
他呆愣在原地,看着我的身体一点点缩小,水一样地顺着他的指尖淌到地上。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摆动双手,想牢牢地抓住我,可我已经完全化成了一团水。
有风吹过,我又像一缕看不见的青雾,随着气流盘旋上升,渐渐地与空气相融。
意识变得模糊了,像是要睡着了。
他跪下来哭泣,双手在地上摸索,像是被人夺走了什么。
......
......
少女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睁开眼睛了。
揉揉眼睛,少女懒散地翻了个身,靠坐到身后的墙壁上。
温热的火光照着脸颊,在天花板上跳动。
天还没亮吧?少女猜测。
望着噼啪作响的火光,少女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或许趴下去接着睡才是最应该做的。
不知不觉的,少女回想起刚刚在脑海中回闪的每一个画面。
“......”
大概是梦吧?
双臂环住自己的大腿,少女把头埋在膝盖下,又把自己粉嫩的小鼻梁顶在膝上。
少女一遍一遍地回想着刚才的梦,只是一遍遍的回想,就像播放幻灯片一样,机械性的,不带着任何的情感。
或者说,连少女自己也说不出来,在回想着这些的时候,自己心里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少女觉着身上有些冷了,望了一眼掉在地上的褐色大衣,大衣里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但她迟迟也没有把大衣捡起来。她像是呆愣住了,傻瓜一样张着嘴。
好一会儿,少女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愣,赶紧回过神来,捡起衣服披到身上。
就像今天下午那阵子,双手交叉在胸前,少女抓住羽绒服的领子,把头缩在衣领下,遮住自己丹红的小嘴。
她嗅到了她自己的体香,还有残留着的他的味道,两股味道杂糅在一起,香香的却又腥腥的。
好臭。
少女知道那股腥腥的气味不是自己的,女性的气味从来都像香料一样让人舒适。
少女戴上兜帽,握紧双手,让大衣的布料更加贴近自己的鼻孔——
臭死了。
一抹浓浓的殷红爬上少女的脸蛋。
少女又回想起梦境中那种在全身缭绕的温暖的触感,她被紧紧地抱住,身体像棉花糖一样慢慢融化。
化作水,又化作气,最后与空气相融,意识也渐渐模糊。
少女觉着自己暖和的很,但却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想起梦里的他那双疯狂的,极力想抓住自己的手;又想到最后的一瞬,他跪在地上哭泣的样子。
“......”
少女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对的,他好像已经醒了,正莫名其妙地看着缩在他的衣服里浮想联翩的自己。
哼,明明睡得跟死猪似的。
少女抬起头,望向躺在对面的那个身影——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他死猪一样地打着呼噜。
“噗——”
少女忍不住噗嗤一笑,又重新把自己的身体缩进他的大衣里:
要不是因为冷,才不会把这么臭的衣服披在身上。
一边这样想着,少女一边把头埋进大衣的更深处。
动了动自己的腿,少女这时才发现:盖在腿上的其实还有一件深蓝色的外衣,那是自己的。
少女用双脚揉搓起自己的大衣来,就像揉着一团橡皮泥似的。她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最喜欢玩的一个巨大的玩具熊布偶,屁股坐到熊头上,双脚不停地蹬踹玩具熊的肚子。
大衣在地上蹭来蹭去,不知沾了多少灰尘,最后连少女自己也觉着脏了——因为她发现自己还穿着鞋。
少女恋恋不舍地从大衣里伸出一只手,抓起那团脏兮兮的衣服,放到身旁。
少女忽然起了个馊主意:就把这件脏兮兮的衣服盖在那家伙身上——这下就扯平了,谁让他衣服这么臭的!
少女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深蓝色大衣,朝他扔过去。
结果——扔远了,大衣落到了离他很远的一个角落。
少女只好裹着大衣,把那件丢远的大衣捡回来,再走到他面前,“刷啦”一下扔到他身上。
借着翻腾的火光,少女注意到他的下颚,参差不齐的胡茬凝着白白的细碎冰碴,就像磨成了粉末状的钻石,晶莹剔透的。
少女不由得想到昨晚,躺在他怀里,仰视着他的那一撮邋遢的小胡子。
跟那个人无比相像。
同是被抱在怀里,同是仰视着一撮邋遢的胡子。
【你一直在恐惧着什么,对吧?】
少女想起刚刚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从刚遇见你的那一刻,你就在恐惧。】
“......”
少女能察觉到藏在他心里的那种情感,每当自己的眼神与他的视线交汇,就能清楚地观测到藏在他眼里的那一抹恐惧。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呢......不,他自己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有跟我说过。
也许故意不想让我知道吧。
也难怪,“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害怕的东西嘛!”,要是让我知道了,他大概觉得我会笑话他!哼哼~
他不想让我知道,甚至都不想让自己知道。
呵,大男人~
少女噗嗤一笑。
少女这一路一直在观察,观察他究竟在恐惧着什么。
直到现在,少女大概能猜到他在恐惧什么了——
梦。
他总能梦见一些奇怪的东西,跟自己的记忆挂钩的东西。而这梦,大概就是他一直以来所恐惧的。
“......”
少女低着头,缓缓蹲下,伸出手抹去他胡子上凝结而成的冰碴:
粗糙不平的触感,带着隐隐的刺痛。
少女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指尖上冒出一滴黑紫色泛着荧光的液珠——虽然知道自己需要调养,不能再使用‘黯念’了,但少女却还是要这么做。
就好像有人在推着她,逼她这么做似的。
最后,她把这滴紫色的水珠滴在他的额头上,瞧着那滴液珠慢慢地融进他额头上的皮肤,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少女轻轻一笑,站起身,用脚踢了踢盖在他身上的自己的衣服——单纯地就是想踢踢他而已。
少女这才发觉自己正嘟着嘴,似乎从一开始就在嘟嘴了——奇怪,明明刚才还没有的。
她后退几步,一直后退到原来自己躺着的位置,缓缓蹲下。
少女低着头,埋进披在身上的衣服里,一动不动。
长长的睫毛沾上了几颗朦胧的水珠,不知是四周太冷凝结成的水珠还是眼泪。
少女的像团肉球似的趴回到冰冷的地上,手脚缩进大衣里,很快便又睡着了。
......
......
深夜,奥斯卡托政府内部:
“你说什么?”
依纳森放下手中的报纸,摘下眼镜放到一旁。
“总、总统先生,突捷鄂先生.......被干掉了。”
“......”
依纳森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我、我们也不想这样总统先生,可是.....周若寒比我们想象中要强很多,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女孩......”
“六阶高阶机械师,”依纳森紧皱眉头,强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加上数十名五六阶机械师队伍,居然还没完成任务?”
“总总总统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无能,是我无能......”
男人吓得踉跄地跪到地上,一个劲儿地向依纳森道歉。
“给我联系扎克拉布。”
依纳森紧咬着牙,双手叉在腰间来回踱步。
“扎克拉布?”
“对,扎克拉布。”依纳森用冰一样的眼神凝视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立刻给我联系他,请他出手。”
“可、可是总统先生,扎克拉布先生跟突捷鄂先生一样,都是六阶高阶机械师......周若寒既然能干掉突捷鄂,那也不就能干掉......”
“叫你去联系你就去联系!”依纳森猛地把手中的报纸摔在地上。
“总、总统先生,要、要不请个七、七阶机械师吧?七阶机械师的话......肯定能完成任务的......”
“七阶机械师?”依纳森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想请?能达到七阶的机械师都是备受关注的人物,我一个总统请他们这群机械师界的‘明星’去杀人,岂不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这点破事?!”
“是是是!总统先生您说得对!在下一时多嘴,该死,该死......”
一边说着该死,跪在地上的男人一边扇自己的耳光。
“还不赶快滚去联系扎克拉布!”
“是是是,这就去,这就去......”
男人连滚带爬地跑出房间,门都没关一下。
依纳森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整个楼层就他一个人在办公室,刚才的对话不可能有人听到的。
依纳森缓缓坐到松软的座椅上,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抿了一口。
“.......”
没想到这个周若寒这么难缠!还有他身边的那个.......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往东侧移动?
通过这几次巡逻队上报来的讯息,依纳森发现巡逻队的脚步一直在向东侧平移,那也就意味着周若寒也在往东侧赶。
东侧可就是我们东城区了,整个东城区都散步着局域网,他这样做岂不是自投罗网?
难不成他有把握屏蔽掉东城区局域网的信号?
想到这儿,依纳森拿起桌上的手机,快速地按下一组号码,而这一组号码,正是东城区区长的电话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