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被判了什么刑么?”
我没敢言语。
“终身监禁,年满十八执行死刑。”
说着,少女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笑了笑。
“......”
“我被关进了监狱,整日彷徨,那时候几乎每一天都是以泪洗面。”
“......”
“从那个时刻起,成长对于我来说就只剩下痛苦了。”少女像是在数着天上星星的个数:
“我胸部开始发育了,之后又来了大姨妈,身体一点点地变化,虽然我一直都想遏制它的成长......我看到狱中一个大姐姐哭喊着被狱警拽出监狱,想象着自己终有一天也会是那般模样。”
“......”
“在狱中,我每天干的事情就是吃饭、睡觉、哭。”她举起自己纤细的手指盘算道:“啊对了,狱中还有些跟我遭遇差不多的女孩子,我们每个周末都会被安排到附近的教堂去礼拜。祈求天神饶恕自己的罪过。”
“......”
“你这回知道我为什么每天早上都要祷告了吧?”
少女把小脑袋重新埋进双腿之间:“我总觉得做这些很有意义——虽然知道怎么向神祈祷,神都不会搭理我,但人不就是这样的嘛:明知没什么用,却还是要一遍遍去做。”
说罢,她反倒俏皮地冲我笑了一下。
可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那你是怎么从监狱里出来的?”
“这个嘛......”她伸手把头上的帽子摆正:
“我在监狱里待了3年,直到十四岁那天生日,那天我哭得昏天黑地。我感觉死神好像就在我背后,狰狞地笑着,手中的镰刀一点点挥向我的脖子。”
“......”
“那一天我终于睡着了。我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神站在我的眼前,递给我一颗暗紫色的闪着荧光的钻石。我接过钻石,看着它在我的手心里一点点融化......”
“那颗钻石,难不成就是‘黯念’?”我猜测。
“对,那颗钻石就是黯念。”少女点点头,“醒来之后,我就有了这种奇特的能力。所谓‘封存的记忆’也是在那个时候装进我大脑里的。只是那个时候我的灵魂很薄弱,没有现在这般厉害而已。”
“......然后呢?然后你就用这份力量越狱了?”我像很希望她越狱似的。
“哈哈,我我倒也计划着越狱来着。”少女笑了两下:“只是还没来得及越狱,我便被一群神秘人带走了。”
“带走了?”我皱了皱眉。
“嗯。他们花高价钱从狱中买走了我。后来我知道了这是一个神秘组织,专门从事暗杀、追查或者营救的特工组织。买走我大概是相中了我的能力吧,虽然我不晓得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能力的。”
“所以你自由了?”
“啊哈,我是变自由了。”少女伸了个懒腰:“我在他们的魔鬼训练中度过了一年,之后正式成为了组织里的特工,再之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咯。”
“......”
不知怎么的,听到她说自己自由了的一瞬间,我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跟着落了下来。
“不过,虽然是自由了,我的噩梦却并没有终止。”
忽得,少女话锋一转,收起自己的笑容。
“怎么?”刚落地的石头又重新悬在空中。
“看到我脖子上的项带了么?”
说着,少女用手轻轻地敲了一下玉颈上的黑色带子。
“这其实是一个倒计时装置。终末时间定在了2120年11月14日零点,也就是我18岁生日的那天。只要那一刻的钟声敲响,这个项带就会卡住我的脖子,把我勒死。”
“......”
原来这条项带是干这个用的!
我猛地回想起之前的一些事情,之前的某一天晚上,我发现她的项带不是用布料或皮料缝制,而是由金属制成,而且那金属分明就是魂琔。
怪不得是用金属打造而成的,原来它是个刑具!
“或许你想问我为什么不用黯念把这条项带腐蚀掉,”少女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
“它是用一种高密金属‘魂琔’制成的,若想用黯念腐蚀掉它,就必须耗损足够多的灵魂。而我的灵魂根本不够溶解掉它的。”
“......”
如果是其他金属我还能试着用精神力拆解一下,可若是魂琔的话......
这种高强度的金属连寻常的七阶机械师都未必驾驭得来,更别提我了。
“呐,我的故事大概就这么多了。怎么样,听起来很有趣吧?”
少女像是好不容易干完了一件重大的任务,轻松地呼了口气,冲我笑笑。
“喂,你倒是说句话啊?”
见我不言语,少女拍拍我的肩膀。
“......”
我微张着嘴,像是在发愣,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
生命倒计时,就这样强加在一个还没成年的女孩子身上......
“你该不会觉着我可怜吧?”
少女盯着我的双眼,既像是在说话,又像是在叹气。
“......”
我与她双目对视,不知道做些什么好。
“哈,你果然是觉着我可怜了。”
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灵,我正在想着什么,或是下一秒要说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其实仔细想想呀——”少女交叉着手,放到脑后:
“我也没什么好可怜的。罪犯一样的活过了,自然也要罪犯一样的死。”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与她对视产生的不适感,把眼睛移到别处:
“这几年啊,我把世界转了个遍——之前没看过的,没吃过的,都已经尝试过了;甚至还交了一大堆朋友,顺带又学会了很多东西。啊对了,最重要的是——”
说到这儿,少女倒是嘻嘻一笑:
“我可是谈过恋爱的人,知不知道!我交过一大堆男朋友的,虽然最后全分了的说。”
“......”
“哎哎,你倒是说句话啊?怎么像个木头人似的?”少女用肘顶了顶我的胳膊。
“......哦哦。”
我点点头,勉强应道。
“总之呀——”少女懒散地打了个哈欠:“该来的总会来的,只是有人就该安详地离开人世,有人就该被掐死在婴儿床上。”
“......”
我始终也说不出话来。
“嘛嘛,其实这样的生活也不错:能玩的都玩过了,能吃的也都吃过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对吧?”
说着,少女回过头,倒是冲我俏皮地一笑。
“......嗯,或许吧。”
我像是耐不住寂寞了,勉强一笑,点点头。
“嘿嘿,怎么样~?羡慕我吧~!”
见我说话,她的嘴角又弯起一抹狡黠的笑:“倒是你,整天不是在家窝着做实验就是在学校里窝着做实验,无不无聊啊?”
“啊,也是呢,确实够无聊的。”我迎合着她点点头。
“哎,要不这次就不把你送到委托人那儿了,直接跟着我周游世界吧,怎么样?”
“我还有工作要做呢。”
“管他什么工作嘛,放一边儿不就得咯?”
“......”
少女像个没事人一样兴奋地说这说那,向我讲起她周游世界时的事情。那些她从没看过的风景,还有从没吃过的美食。
可任凭她绘声绘色地说,我都怎么也听不进去。
心就像被木棍狠狠地敲了一下,难以隐忍的痛。
我不敢想象,眼前这个俏皮可爱的少女的生命,将会终止于18岁。
而今天,是她的17岁生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