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一阵猛烈的破风声擦过耳边,借身前玻璃上面反射的景象,我看到一个柱状物体从烟雾中暴射而出,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压迫的气旋——是那把西洋佩剑!
我操纵精神力把伞盾高高举起,挡住额头,视线透过晶莹的青伞,一切事物都被刷上了一层青色。
疾驰的剑刃带起的劲风吹开了烟雾,绅士帽男人的身影显现出来:他半蹲着身子,标准的投射标枪动作。
是抛击!
“啪嚓——!”
一声无比清脆的巨响,剑刃猛然戳穿了青色伞盾,破灭的魔力碎片在一念之间喷云泄雾,四散在空中,与天花板水晶灯的柔和光泽交替闪烁。
啧!好强的力道!
锋利的刃尖直指眉尖,若再不及时组阻止,下一秒就要从那里贯穿过去,鲜血满地,脑浆四处飞溅。
若在以前我是毫无办法的,不过这次可不一样——
光伞的残骸已然化为一抹浓浓的碎雾,由青蓝色演变成翡翠宝石色,一环环光晕如粘稠的胶水,剑刃穿过碎雾,劲猛的力道在一瞬间被数千次的削弱,西洋佩剑高傲的剑尖垂了下去,垂向我胸口的位置。
最后,剑尖正中我的前胸,经数次削弱之后的剑刃没有了之前的那般锐利的锋芒,集中起来的力量分散成同刚才那样的撞击力,我被撞到了那面方拱形窗框的玻璃上去。
身体抛向窗子的一瞬,便在钢化玻璃上砸出一圈圈密密麻麻的裂纹,如平静的水面上忽然窜出一条龙鱼荡漾的水波。
我被砸出了窗外,连同身后的那面玻璃。夹在玻璃中间的纤维网将碎片粘合在一起,它像一片被食品雕刻刀削成薄片,仅在末尾留下一段用于连接的三文鱼肉,整面都掉了下去。
身体急速下坠,我隔着玻璃板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迸发出一阵剧痛;后脑勺在地上磕磕碰碰,渗出鲜红的血。
剧烈的痛感让我连惨叫的力量都没有了,我也咬不住牙齿,只能不停地抖动嘴唇,摆出各式各样的狰狞痛苦的鬼脸,身子一动不动地,任凭惯性将我甩到不知哪里去。
最后,我翻滚到大厦广场的边缘,借着惯性掉入观赏池中,冰冷的水刺激着我的呼吸道,一阵酸楚的由内而发,我不停地在水里打喷嚏,带着血的鼻涕与周围的水流混合在一起;我动不了身子,只能感觉水流顺着我的皮肤向上流淌,我缓缓沉入水池中。
我沉在了油一般光滑的池底上。灌了水的双肺抗议着向大脑索要空气,我现在很想挣扎着浮上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但身体却只能直直地躺在那里,做不出任何动作。
我又打了个喷嚏,水流顺着我双唇裂开的缝隙溜进口腔里,在那个狭小又温暖的37°C空间里自由地打转。带着一股浓浓的血的味道。
咳咳,我得站起身来......
一个观赏池子而已,水应该还不到一米深......怎么也不能淹死在这浅水池里......
“噗咳咳——”
最后一股气泡顺着鼻孔向外流逝,我的双肺扁扁的,甚至蜷缩在了一团儿,如两个干瘪气球。
我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喧闹的声音,人群的哭嚎叫喊声,急促的脚步声与警笛声,还有光子炮点燃空气的咻咻的奇特声音......它们无不嗡嗡地如夜神的苍蝇蚊子的耳语。一切噪音都混杂在冰水的寂静之中,漩涡一样灌入我的双耳;我甚至听到了自己东东的心跳声,血液谁拿着毛细血管均匀地缓缓流淌,愈来愈慢,同时也愈来愈静......
我忽得觉着自己可以呼吸了,我疯狂地将冰冷的空气吸入干瘪的双肺,双肺却毫无舒爽,反而是一阵阵剧烈到直冲脑门的酸涩感,我不得不屏住鼻腔——因为我发现自己吸得不是空气,而是水。
我感到头晕目眩,金星与火花充斥着我的双眼。
咳咳,我为什么站不起来......
我手臂发麻,各处的身影金长期缺氧而抽搐,如数千只蚂蚁在血管中爬行;我纹丝不动,四肢全然不停我的使唤,我甚至失去了触觉,四根细重的铁棍焊在我的肩膀跟胯下。
真的......要被淹死了么?在这样的潜水坑里?
我隐隐听到有人在唤我的名字,那声音如梦幻般虚无缥缈,若隐若现:
【周若寒——】
四周漆黑一片,眼里是无数根细细的线条,如星轨般螺旋游走;我看到两个影子,一黑一白,在这昏黑的空间里撕咬,他们的身影化为两团萤火虫的光,抱成一团儿,在空中俯冲、下坠、盘旋又折返......他们都长着獠牙,白光的牙齿是黑色的,而黑光的刚好与之相反,那与身体颜色截然相反的牙齿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恶魔。让人联想到八卦阵中央殊死搏斗的太极鱼。
【周若寒——周若寒——】
黑鱼的身上渗出冰冷的霜冻,一阵阵急促虚弱的喘息传入耳畔,愈来愈响亮,最后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
那团黑光里忽得伸出一双同样漆黑的手,手指甲肚里沾满了密密麻麻棕黄色的半透明圆粒:那是瓢虫的虫卵;白光中也探出了一双手,死死地钳住黑光的脖子,黑手如霸王乌贼的爪子,刀子一般锋利的手指甲,在那团白光身上挠出一道道鲜红的血印。
【救救我——救救我——】
最后,白光将黑光拍到虚无之中,黑光抽搐了几下,倒地不起,化为一团黑色粘稠的水,那颜色就像熬糊了的耗油。
白光胜利了,它半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像最后一个留在这暗黑角斗场上的战士,战胜了场上所有得到角斗奴,等待着台上的女巫冲它竖起枯树根一般狰狞的大拇指:它将会被赐予自由,将迎来曙光。
它像是个女人,一个白色长发的女人,我看不清她的脸,却觉得那白色的身影很令我熟悉。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吧——】
然而,这里没有女巫,也没有角斗场,迎接它的也并不是自由与光明——
她被重新关回到笼子里去,被一缕不知从哪儿冒出的暗紫色光线;她被摔回到一个暗紫色的闪烁着神秘光泽的铁笼里,她的脚刚踩到笼子的栏杆上,便是一阵刺耳的嘶嘶声,犹如往烧红的铁块儿上浇一壶冰水;她尖叫着在滚烫的栏杆上跳舞,又接连传来一阵阵的嘶嘶声,她奋力挣扎,想从笼子里逃出来,但笼子的大门却咚的一声紧紧合闭:
【别走...别走......快,救我,救我!救我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