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那天晚上，你好久都没回来，去哪儿了？”
“嗯？哪天晚上？”艾泽莉撒稍稍歪头。
“帮你闺蜜搞乐队的那天晚上。你让我上楼休息，自己留下来帮他们搬东西。结果过了一个多小时都不见你回来。”
填饱了肚子，我又带她去周围的商场里转了转。但她很快又说嫌吵，于是就又给她带到一处公园。现在，我俩正坐在靠河岸的长椅上闲聊。
“哦，那一次啊......”艾泽莉撒摸摸下巴，似在组织语言。
“想听真话么？”
“真话？”我扬了扬眉毛：难不成这之间还藏着什么秘密？
“还记得它吗？”说着，艾泽莉撒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纸来递给我。我接过来打开一看，不大点儿的空间里躺着一支小巧的针管。
“哎？这不是...”我忽得想起那天晚上从宾馆的房卡里弹出的小东西，即将刺入我手指肚的一瞬间被我掰断了。
“对，这个针管。我之前就想问你来着，一时没想起来。”
“这里面装的是遗忘药剂，注射了就会忘记某一段特定记忆的药剂。”艾泽莉撒毫不含糊地讲了出来。
“遗忘药剂？”我微微一怔。
“这么跟你讲吧：在我的组织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艾泽莉撒把两支长筒袜撸到脚踝：“为了保持组织的隐蔽，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如遇到了一些想要完成任务就不得不与之长时间相处的人，必须在任务完成之后抹除掉该类人对自己的记忆。”
艾泽莉撒轻轻一笑，伸出手指戳一下我的脑门：“而你就是我所指的那类人。所以，按照规定，我必须在任务结束前，抹除掉你对我的记忆。所以那天晚上，留下房卡之后我就离开了。反正按照计划你也会忘记我的，没有留在你身边的必要了。”
我不说话，只是慢慢咽了口唾沫。
“只是结果不太顺利就是了，谁让某人的反应速度那么快咯。”
听起来像是我做错了什么...
“嘛，不过现在也没要你忘掉我的必要了。”说着，艾泽莉撒伸了个懒腰。
“这样啊...”我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不过为什么？不是说你组织那边有规定么？”
“因为我已经违反了这条规定。我的身份早就让那个老家伙知道了，而且我没本事清掉她的记忆。”
“大概意思就是‘反正都暴露了，也不差你一个’了？”
“嗯哼，看来你完全懂了。”
我们又聊起别的事情来，艾泽莉撒说她看到了小泉，明明小泉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的。
“嘿嘿，你别说，那个助手小姐姐和你还真有夫妻相。”
“别闹，我对她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倒是我那个朋友，哎，也不知中了什么邪，迷她迷得死去活来的......”
于是话题又扯到了柴哥的身上。我发现小泉和柴哥永远是捆在一块儿的，提到一个就不由得提到另一个。
柴哥，请原谅我把你当做逗艾泽莉撒开心的笑料。
“哎，再陪你坐一会儿我就走了。”
忽得，艾泽莉撒从座椅上站起来，郑重其事地宣布这条消息。
“啊？走？”忽如其来的消息让我心头一惊：“去哪儿？”
“坐飞机回美洲，去组织那边一趟。委托完成咯，我得去签个字然后领赏钱。”少女微微一笑。
“......”
我默声不语，只感觉心脏被什么无形的重物堵死了。
才刚来，就要走？
“赏钱什么的，不能在网上转账么？”
“为了隐保持隐蔽，领赏钱的时候不允许网络转账。”
“那迟几天再领不可以么？你身体肯定还没完全恢复，休息几天再走。”
“我也想呀，可机票都已经订好了。”少女耸耸肩。
我想接着说‘那就把机票给退了’，但最终只是张张嘴，没说出口。
就只这样了么？
到最后，还是要分开了么？
我仿佛听见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呼唤着艾泽莉撒的名字。
“喂，你怎么了?”艾泽莉撒好像在我脸上发现了什么虫子似的。
不，就只这样，未免太可惜了。
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仿佛有一股热浪在激励着我。
“艾泽莉撒，我有话要对你讲。”
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而且一旦决定下来，便一做到底，绝不怠慢。
艾泽莉撒，我有话要对你讲，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的话。
我想起怀中的满身是伤的那个你，想起缩在我大衣下的那个你，像小猫一样的你。
又想起捉迷藏时的那个你，花言巧语骗我去给闺蜜乐队打鼓的你，唤我做哥哥的你。
还有奋不顾身救我的你，过生日时讲起自己往事的那个你，不知为何变得消沉的你。
还有现在，一步步离我远去的你。
“艾泽莉撒，我...”
我还想看你思考时戳下巴的样子，开玩笑时用手指点我额头的样子，嗤笑时半截虎牙露在外面的样子......想让你无忧无虑地活在这世上。
“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错过了很多美好的东西，所以这一次，我绝不会让时间带你走。
“...欸？”
从不见艾泽莉撒如此慌张过，她双手捧在胸前后退了几步，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你...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欸？！”艾泽莉撒被吓了一跳，一抹鲜浓的红晕爬上耳根。
我忽然很想摸摸她红彤彤的脸蛋，最后再咬上一口。
“可...可我们年龄差太大了呀！差七岁的说！”
“那又怎样？谁规定大叔和萝莉不能在一起的？”我吐吐舌头。
“还...还有！我总爱欺负你，你不应该讨厌我才对吗！”
“我喜欢被你欺负，总行了吧？”
“你是受虐狂吗？！还有！......停停停！等一下，不小心被你带偏了——”
艾泽莉撒闭上眼睛舒了口气，好像这一招可以让上蹿下跳的心脏平静下来。
“你是个好人。”
良久，艾泽莉撒睁开双眼，嘴角泛起一抹轻轻的笑意。
“嗯？什么意思？”
“就是拒绝你的意思啊笨蛋！”艾泽莉撒恨不得要吃了我似的：“咳嗯嗯，总之不行。”
“为什么不行？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我对你的感情只停留在兄妹之间。”艾泽莉撒把手摆到背后去：“做情侣还是不太适合。嗯，就是这样。”
“只停留在兄妹之间？”
“嗯。”
“当真？”
“当真。”少女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真的当真？”
“真...真的当真。”
“当真了可就不能改了，真的想好了？”
“...想好啦想好啦！你这人废话怎么这么多啊！被拒绝了很不甘心是吧？！”
我实在忍不住这即将爆发的笑了。
“那你来给我讲一讲，11月15日清晨，也就是你生日那天的后一天早上，你对我做了什么？”
“...什么对你做了什么？”少女歪头。
“少给我装傻，唯独这个我是不会记差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然而从耳根一直窜到头顶的红晕早已暴露了她心中所想。
“那一天，你吻了我，对不对？”
艾泽莉撒一副小偷被警察发现了的表情。
“我说那天早上醒来脸颊怎么感觉湿湿的，原来是你搞得鬼！”我一边笑一边上前，拉住她的手：
“既然你对我的感情只停留在兄妹之间，那为什么还要吻我？”
“你、你先放开我的手......”
“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就放开。”
她离我如此之近，近到不需要完全伸直双臂，就足以将她抱在怀里。
她试图挣扎，但我早已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其实要想解释也很容易，‘妹妹不可以亲一下哥哥的脸吗’什么的，但艾泽莉撒唯独选择了放弃。
“败给你了...”
“嗯？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败给你啦！”她抬起头，像往常一样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但不同于往常，那凶戾的眼神在下一秒便收起，艾泽莉撒踏前一步，伸出双臂，环在我的腰间。
“你倒是也来抱...抱我呀笨蛋！不是你说的要我做你女朋友的嘛！”
我环住她水嫩的腰骨。即便隔着衣物，那娇嫩的曲线还是清晰地映射在我的脑海里，永不退色。
我轻轻摘下她的帽子，低下头，发丝的清香嵌入鼻孔。我撅起嘴唇，吻了吻她的发旋。
多想像这样将你搂在怀里，你扑面的发香同时也将我环住。
许久，我俩同时松开了搂住对方的双臂。
“听我说，艾泽莉撒，还记得我在船上对你说的那番话吗？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
艾泽莉撒点点头，脸蛋烫烫的，全然不敢与我对视。
“我也会为此努力，赶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把这个东西打开，”说着，我伸手摸了摸她颈上的项带：“不过在此之前，我要你完全信任我，明白吗？”
“嗯...”她轻轻一哼。
晚七点，桃山机场门口。
艾泽莉撒蹦蹦哒哒地往前走，我拽着两个沉重的塑料袋，里面装的全是零食。
来往的行人并不多，我隐隐听到了几句暧昧的甜言蜜语，出自一对即将相隔两地的恋人之口。
“哎，怎么啦？从一开始就泄了气似的。”艾泽莉撒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用胳膊肘怼怼我。
我回过神来，笑笑道：“你要走了嘛，还不让我伤心一会儿。”
“切——没出息。又不是永远也见不了面了。”艾泽莉撒双手抱胸，嘲讽一句。
“哈，也是呢。”
我眺望远方，一架飞机从万里高空徐徐降落，稳稳地停在平坦的跑道上，迎面吹来一股风。
“看什么呢？老哥？”艾泽莉撒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回过神来，笑道：“还叫我老哥？”
“那...那我该叫你什么？”
“亲爱的。”
“......”
旋即是良久的沉默。
最后，不知她鼓起多大的勇气才将这三个字说出口：
“亲...亲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