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熊孩子势力在中国乃至全球范围内掀起了轩然大波。这群进可撒娇耍脾气,退可装傻认错的不法分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所向披靡。在与之对抗的漫长旅途中,大人们终于找到了制胜法宝,并称呼这一系列法器为“乐器”。
没有什么比乐器更能震慑熊孩子了,至少作为受害者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此时此刻,我正站在音乐厅的中央,身前是一支高档次的MXLV87电容麦克以及一大片黑压压的听众。他们身着整齐划一的西服,且每一个人都保持与其他人差不多的上半身身高。放眼望去,看到的只有斑马线般的黑条和白条:黑条是连成一片的西服,白条则是外国佬们的脸。
站在我身后的是举世闻名的“某某某”交响乐团。曾荣获国家级奖项N多个,世界级奖项N多个,还有各种数不清个数的奖项,在音乐这个疯人圈里混得顺风顺水。
至于好端端的一支交响乐队为什么要起名叫“某某某”?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清楚。我猜测这可能是从古希腊语或者阿拉伯语那边音译过来的,原本是个一语双关的单词组合,但最终却摊上了个睿智的翻译官。
钢琴轻轻按下琴键,为我起了段引子。四小节过后,我手握长笛吹奏起来。我大概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学长笛,中途因为学习耽搁了几年,后来又重新捡起——对于我来说,就只有拿“耽误学业”作为不学乐器的理由了。这就好比用鹤顶红破解七芯海棠,以毒攻毒。
我听过一些有关长笛的谣言,比如在家里独自一人吹长笛,鬼就会沿着长笛的口钻进吹奏者的嘴里;再比如教长笛的老师们其实都是吸血鬼的后裔,千万别让他们在晚上拜访家门,否则他们会一边教长笛一边吸学生的血,他们用笛声给学生催眠……好吧,没一个是真的,都是我自己编出来的。
这大概是我演奏得最出色的一次了。大概因为有举世闻名的"某某某"乐队伴奏,就算吹错音也能被其他乐器的声音罩住吧——开玩笑的,这可是协奏曲,整个乐队都为我服务,稍微错一点儿音就会被发现。
一阵阵响遏行云的笛声被我吹奏而出,台下的观众无不闭目欣赏。我根本不敢犯错,怕演出结束后总指挥小姐向观众行礼然后转身给我一个响亮的耳光。
ForrestGumpSuite,电影《阿甘正传》组曲之一,一首婉转悠扬的小调。加之单簧管、萨克斯以及钢琴的多方面渲染,让整首曲子在婉约之中带着许些雄壮的气势。我感觉自己从没吹这么好过,无论是节奏把握还是气流的平稳度都发挥得无可挑剔,音量大小的变换也是恰到好处,完全跟着总指挥的思路走。
话说我哪儿来的这种演奏水平?
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并机械性地按动下一排按钮。这种水平大概可以去考专业级了吧?
我想起躺在家里的那张长笛业余十级证书的位置,待会儿演出结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撕了那张纸。
乐曲很快就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传入听众们的耳畔,丰盈饱满,作为结尾音符绝对是满分。观众席传来暴雨般的掌声,总指挥小姐毕恭毕敬地向台下听众鞠躬行礼,从怀中掏出丝巾擦拭指挥棒上的灰尘,然后转过身,扬起白皙的小手——
啪!
"谁TM扇我?!"
我哆嗦了一下,睁开眼睛,发现这里没什么观众,也没有某某某交响乐团更没有长笛,有的只是总指挥小姐——扇我耳光的那位:
"请、请立刻停止您的无礼行为!少爷!"
是个有一头洋娃娃般的白色发丝,怎么看都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其实已经十八岁了)。
待我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正横握着这位洋娃娃小姐的倩倩玉臂。我想起刚才吹奏的那把长笛,长短粗细还有手感好像与这个差不太多……
"咿~~呀!少爷还捏!"
一抹法国人特有的浪漫红晕爬上洋娃娃姑娘的脸蛋,紧接着飞手又是一记耳光。
不过这一巴掌没打在我的脸上,而是被我用两根手指轻轻夹住:
"小点儿声莎莎!"我刚听到【少爷】两字就下意识摆出一副吃了虫子的表情,伸手遮住洋娃娃姑娘的小嘴,小声道:
"少爷什么少爷!我不都说了吗,上飞机之后要叫我少奶奶或者二小姐!"
"少爷就是少爷!就算女装也是少爷!"被捂住嘴也拦不下莎莎说话。
"嘘——!小声点儿!"我赶紧环视一下四周:"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只要你闭嘴,等下了飞机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总算用杀手锏安顿好了莎莎,我松了口气,冲坐在右侧的外国小哥哥们微微一笑,我自认为是一抹颇具雌性魅力的笑容。
洋人小哥正直勾勾地盯着我,在他眼中我看到了自己的银色长卷发、假胸以及裙下的长筒袜......又一个被我迷住的男人?
不,他听到我和莎莎之间的对话了。
“well......i、is he a gay?!”
“I don`t konw,but...we`d better stay away from him...”
回应我的是洋人小哥哥们和踩到狗屎没什么区别的目光,以及他们与几个朋友交谈的我完全听不懂的鸟语......个鬼。我痛恨自己为什么英语课上课不发呆睡觉玩手机而是认真听讲。
说起来,邻座是一位下面有宝贝的小姐姐不该更高兴才对么?还是说我对这方面的认识有错?
洋人小哥们的对话让我如坐针毡。就这样一直到飞机平稳降落,所有乘客都自觉地排成一排有序地下机。唯独他们,舱门打开的一瞬就“嗖”地一下从座椅上蹿起来,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出机舱。
下了飞机,跟随着来往的行人去取包裹。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行李箱随滚动的履带缓缓前移,眼前的场面倒有了种幼儿园门口接孩子的既视感。
取下行李,紧接着又要办一大堆繁琐的手续,一直忙到十一点左右,才从机场里走出来。
天空飘起一阵灰蒙蒙的小雨,街道上映着两旁商务大楼和路灯的倒影,亮晶晶的如同撒了一层薄薄的钻石粉。
“几点钟了?”我扭扭发僵的脖子问道,骨头与骨头之间的缝隙传出轻轻的咔咔声。
“真难得您问几点钟啊,少ye...奶奶。”洋娃娃姑娘撇撇嘴,把行李箱立在一旁,掏出手机:“12点40分。”
“没办法,满天都是乌云,我观测不到太阳的仰角。”我摊摊手:“走吧,到了学校还得去报道。”
9月1日,我第一次对这天有了一丝丝期待。因为以往这天都是背着一兜三天三夜却只抄完一半儿的寒暑假作业,一边踏进校门一边思索老师今天收作业的概率。
苦修了十二个年头,我终于要踏进那片从小就以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姿态在家长老师的嘴里传颂的神圣之地——大学。
细细雨丝纺纱般笼在手背上。我觉得有些冷了,便将搭在手上的奶白色女士风衣穿好。韩版的风衣一般都缩腰缩手的,穿的时候要用手抓紧里面衣服的袖子防止脱开。
若要比喻衣服和我的关系,大概就是犹大和德老妪了吧。
“怎么样莎莎?有没有种想一把搂住我的冲动?”
“呃...稍微...有一点吧...?”
不必说了,你满脸都写着“敷衍”两个字,莎莎。
市中心的街景往往都是宏大绚丽的,但我总觉得有种小气的感觉,不像正常人住的地方。我想起魔兽世界里侏儒的居所,好像叫诺莫瑞根,那个被科学毁掉的可怜都市,只有疯狂的麻风侏儒才会待在那儿。
闲来无事,我哼起刚才听睡着的那首曲子来。我掏出手机,用指甲敲击冰冷冷的手机屏幕,哒哒的声音如同用木槌击打钢琴键盘。
指甲油是上飞机前刚涂的,还未干透,隐隐散出刺鼻的味道。
【汪汪汪(我来咯)】
我快速在软键盘上敲击出一行字,在标点符号栏里找小括号浪费了我很长时间。
其实我本来想模仿猪的声音的,但一时间想不到用什么象声词来描述。白玩了那么多年MC......
三秒钟过后,手机嗡地震动一下,一个气泡标在灰头像前:
【9月5号晚上来大活动室找我。还有,收起你那叫人恶心的汪。】
我把腮帮子吹得鼓鼓的,然后噗的一声吐出来:
真是霸气的家伙呢,发个QQ消息都这么霸气。
【汪(好)】
我无视后半句话回了条消息,收起手机,系上风衣的扣子。
这年头,走到哪里都要被一群人簇拥在一起,不扎进人堆里就永远到不了目的地。
弥漫的小雨浇灌着校门前面的喷水池。我随着人流穿过校门,放眼望去尽是花花绿绿的伞,将视线完全遮住。本还期待着一睹传说中大学城的景色,但眼下除了人就是伞。
“莎莎,还记得我是哪个班的么?”
“道路桥梁与渡河工程1702班.....话说少爷怎么连这个都能忘?”
“不是忘,是因为我根本没去记。”我活动活动脖子。
我随着人流走进校门口,发现几个男性生从一开始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恨不得从眼睛里伸出只手来摸几下。
经过多年的总结,我得知雄性其实是一种脑回路比蚯蚓还简单的生物。他们的脑袋里只装有三根神经:面子、耍帅和异性。我称称其为"雄性铁三角"。而现在,这些脖子从前到后旋转180°角看自己的都是异性神经作怪的雄性。
对付这一类雄性我自有一套办法。具体做法为先回一个让他们浮想联翩的微笑,当春心荡漾的他们觉得自己走了桃花运时再大步迈进男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