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华！！”
眼看着转学生已经第三次被凯洛何的旋腿踢中，瘦削的身体向一侧飞了出去，狠狠地撞上了墙壁，滑落到地上。
何若晗咬着嘴唇焦急地看着，但是却丝毫无能为力。
虽然歆雪华立刻爬了起来，但这次似乎已经比上两次要费力很多。她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摸着腹部，低头咳了一声，唇角溢出了少量的血沫——看来已经伤到了内脏。
两个人的对决开始已经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形式已经由最开始的势均力敌，渐渐向凯洛何的方向倾倒。在最后的几回合，歆雪华的动作大大迟缓了下来，已经没有办法做出什么像样的还击，就被凯洛何以各种凶狠的招式击倒在地——对一般人而言，这样的一击就基本已经是站都站不住的伤势了。
“很遗憾，My Lady——连这位可爱的小姐也已经意识到了，这次的比试似乎确实是我技高一筹。”
凯洛何明显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然而，歆雪华依然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回应对手挑衅的意思，只是直起身子，在原地重新摆好了架势。
凯洛何几乎是热烈地注视着她，满脸竟然是欣喜的笑容，
“太美了，太美了——不到死亡绝不放开的尊严，还有对信仰的绝对忠诚——这正是我所欣赏的骑士精神！相比那些百无禁忌的疯狂科学家，我还是更喜欢你们这些自诩圣者的理想主义者们。”
他先是彬彬有礼地向她鞠了一躬，随后，便高傲地仰起头，眼神也瞬间变得冰冷，
“只可惜，为了我所建立的新时代，还是得先请你们这些多管闲事的‘正义使者’退场才行啊。”
话音未落，他脚下猛踏，向已经被逼到墙边的歆雪华冲了过去。
“住手！！雪华！快跑啊！”
何若晗的喊叫里已经有了哭声，但是蓦然间，她愣住了。
歆雪华的视线第一次离开了对手，正淡淡地望着她。
尽管只是一刹那，但是何若晗清晰地读懂了她的意思，回应了她一个勇敢的表情。
紧接着，一直被动接招的歆雪华的动作有了巨大的变化。
她一踢地面，第一次主动迎着凯洛何冲出脚步，趁凯洛何因惊讶而微微停滞的瞬间，歆雪华向后空翻，以双膝内侧凌空钳住凯洛何的脖颈，借着他自己的冲力，把他的脑袋直撞向墙面。
“咚！！！”
瓷瓷实实的一声，几乎已经是致命的一击。
歆雪华没有给他丝毫停歇的时间，侧身一滚站了起来——仿佛刚刚迟缓的动作都是演戏一般——然后狠狠地向凯洛何的后颈劈了一记手刀。
凯洛何还在痉挛的身体立刻如同断线的木偶一般瘫软下来，扑通一声倒下。
趁牵制着她的两个面具男正在发愣，何若晗先是狠踩了右边那个的脚趾，挣开自己的右手，然后抓住左边面具男的扔钳着自己左手腕的右手，一翻身就把对方的胳膊拧了一圈，用巧劲将对方摔向地面。不等还弯着腰哀号的另一个面具男直起身，何若晗又熟练地揪住对方的头发狠狠撞向自己的膝盖，随即在裆部补了一脚。
恩，看来爸爸教的这几招都很有效！
轻松地恢复了自由，何若晗满意地拍拍手望向歆雪华，却看到她一脸焦急地指向一侧的出口：“跑！！”
几乎就在何若晗迈开脚步的瞬间，枪声响了起来，何若晗身后的地面溅起火星，她尖叫着跳开，继续向前跑。
空旷的篮球馆回声效果极佳，这一声简直震耳欲聋。
似乎其他的狙击手也反应过来，枪声追着何若晗的脚步又响了几声。
“停下！否则你们的主顾就没命了！”
歆雪华的一声大吼让狙击手们停下了动作。
她靠墙半跪在地上，把凯洛何的身体挡在身前，用袖珍手枪指着他的脑袋。仿佛全部计算好一般，她正处在二层的主看台突出的部分下方，这里恰恰是狙击手们的死角，他们一下子乱了方寸。
趁着狙击手们犹豫的当口，何若晗已经从之前歆雪华进入的出口跑了出去，大门在她身后砰！地关上。
与此同时，一直奏响的华尔兹的旋律也戛然而止。篮球馆一下子被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包围。
僵持了一阵，二层看台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跑了一个人质，我们还有另一个！你投降，不然另一个就要死！”
这个人的汉语十分生涩，不过显然是狙击手们的头目。
“很遗憾，你们已经没有人质了。”
从二层看台的另一个方向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歆雪华有些意外地扬了一下眉毛。
一声钝响，然后是两声枪响，有人被击中一阵鬼哭狼嚎，其中还夹杂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低声惊叫的声音。
电光火石之间，埋伏在一侧的三个狙击手已经被解决了。
另一侧剩下的两个狙击手急忙开火，阻止袭击者的前进，场面再次僵持下来。
一直藏在怀中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歆雪华有些没好气地按下通话键。
“不快点带着他逃走，来这里干什么。”
“话虽如此，但是他不见到自己的学生平安逃脱，就不肯跟我一起走啊。”
电话的背景音里，能听到周周那个辨识度很高的慌张声音小声嘟囔着，
“但是许、许老师，我……”
忽然“砰砰！！”两声枪响，周周惊叫起来。似乎是许方忠注意到了对方的两个狙击手有向他们靠近的打算，立刻开枪把他们逼退了回去。
“……”
“不要在意，就当作是你为我争取了时间的小小谢意就好。”
歆雪华垂下眼睛。
“……多谢了。”
“不必客气。”对方的声音也明显缓和下来，“顺便一说，你的另两个‘同学’也来了，多亏他们的帮忙，我们已经把其他的打手全部制服了。我让他们去楼下接应何若晗，他们应该能够顺利逃走。”
“我了解了。你已经帮了我足够的忙，现在带着他离开吧。没有必要让他目击这一切。顺便，帮我把那三个人也送走。”
“……”许方忠迟疑了一下，最后回答道，“好的，你自己小心。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歆雪华低声回应，挂断了电话。
很快，伴随着一阵激烈的枪声，二层看台歆雪华头顶附近的安全出口“砰”地关上，又是零星的几声枪响，一切再次回归了沉寂。
歆雪华冷冷地望向篮球馆的正中——那两个被何若晗打倒的面具男已经挣扎着爬起了身子。再过不了两分钟，他们就能恢复体势。
而被自己抓住当作盾牌的凯洛何，也有可能会清醒过来，给场面增加更多变数。
但是，目前留给自己的反击机会非常有限——
现在自己虽然处在射击死角，但离三个安全出口都有相当的距离；手中的武器只有一把单发的袖珍手枪，长刀还被抛在篮球馆的正中心附近，如果狙击手进一步靠近，或者那两个倒下的面具男逼近过来，形式虽然也不会有多么绝望，但是多少会有些不利。
只要能够把长刀拿回来，就可以一边阻挡子弹一边冲上二层看台，将剩下的那两个狙击手一举击败。
仿佛回应她的心意一般，广播里忽然传出了刺耳的“吱嘤——！！”一声，与此同时篮球馆另一端，和她正对面的安全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缝。
“接住你的刀！！！”
“——！！”
她认出这个声音的主人的瞬间，林昱远探出了身子，对着躺在篮球馆中心的长刀开了一枪。
令人诧异的精准，长刀在子弹的冲力下打着转滑向歆雪华的方向，被她一把握在手中。
这一瞬间，她浑身爆发出高昂的杀气。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身影已经原地消失。
两个狙击手们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轻巧地攀上了最接近二层看台的篮球架，在子弹的火星中飞一般地翻入了二层看台，迎着猛烈地扫射，她踏着坐席，曲折地跳跃闪避，一边用长刀熟练地阻挡飞向自己的子弹，瞬间便到达了一个狙击手的面前。不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手中的机关枪已经碎成了几节，幽蓝色的光弧在眼前闪过，他只觉得喉咙被一记重击，便仰头晕了过去。
只剩一人。
绝望地看着慢慢接近的歆雪华，狙击手的头目甚至已经忘记了来复枪的弹夹已经射空，还在一边绝望地吼叫，一边拼命按下扳机。
歆雪华一手拎着长刀，金色的眼睛冷冷地、一瞬不离地看着他，随后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当时答应凯洛何的委托时，他还暗中嘲笑过这个富家肥羊的大惊小怪。什么同盟的七圣者之一，不过是区区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可怕的？还需要设这么大张旗鼓的局来套她？
然而她走进这个局之中的时候，一切似乎已经在她的掌握之中了。故意的败北，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直到另一个人质获得解救；用藏在怀里的手机得到人质获救的消息之后——也许就是在她倒地后摸着腹部站起来的时候——才真正拿出全速全力，瞬间就反败为胜。
到了如今，眼睁睁地看着她站在他的面前，身经百战的老手无法抑制地浑身颤抖起来。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纤细的少女，而是一只位居食物链最顶端的、优雅而残暴的野兽。她手中那柄幽蓝的长刀就是她的利爪，而自己的生死已经完全置于她的掌中。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瘫软成一团的头目，把长刀扬过肩头。他已经没有了尖叫的力气，只能瞪着眼睛等待自己的死亡。
然而，刀尖却在触到他脖颈的刹那停下。
“告诉你的主顾，从我的眼前消失。下一次再演出这种小丑闹剧，我会取他的性命。”
麻木般地不断点头，头目已经口吐白沫，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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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戎扬体育馆时，歆雪华诧异地皱起了眉头。
不止林昱远、李天同还有何若晗，许方忠和周周竟然也没有离开。
见她出来，何若晗立刻迎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她，紧接着就把脑袋放在她肩膀上，崩溃般地呜呜哭了起来。
李天同也笑着走上来，安慰般地拍着何若晗的肩膀。林昱远跟在旁边，想要打趣几句，立刻被李天同瞪得吐了吐舌头。
歆雪华看着挂在自己身上不断发抖的女孩子，似乎完全愣住了，犹豫了一会，慢慢抬起空着的右手放在她的背上，然而视线却悄悄地移向了林昱远的身上。似乎察觉到歆雪华的视线，林昱远笑嘻嘻地抬眼看着她，一脸不明就里，于是她也就自己移开了视线。
“唉~虽然刚才为止还那么镇静的，但这孩子果然还是吓坏了吧？也难怪，遇到这种事情……”
周周有些欣慰地笑了，一时竟然也有点要哭的冲动，一张包子脸涨得通红。蓦然，有谁把手放在了他的肩头——回头一看，是许方忠那张虽然年轻，但看起来格外沧桑的脸。
“许老师……”他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到底是……”
许方忠垂下视线，静静地看着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是我自己的幻想也说不定……”周霖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加快语速说着，仿佛现在不说出口，就再也没有机会一样，
“我这个人虽然很倒霉，但也一直非常的幸运。我的父母死后，一直和一个我父母的老朋友通信，那位叔叔，还是伯伯？——一直很关照我，支持我。关于我的事情，他好像全都知道，全都了解，所以我从来也不觉得寂寞，就好像自己有了一个……守护者一样。然后，回到鹭翱以后，这种感觉更强烈了……就好像真的有一个人在我的身边守着我，帮着我……”
周霖望着许方忠，这张总带着阴沉表情的脸此刻却有一丝说不出的伤感。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那个人，难道是……”
就在这时，由远到近传来了警笛的轰鸣。
许方忠转开视线，望向警笛传来的方向。
“不好！我们是不是赶快……逃跑比较好？”林昱远有点咋咋呼呼地喊道。
“呃……跑什么呀又没做坏事，这个阵势，肯定是小晗的爸爸啦。咦？雪、雪华？”
歆雪华轻轻把依然抱着她哭的何若晗的两只手从身上掰开，把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送到了身旁的李天同怀里。李天同的脸立刻变成了比警灯还要鲜艳的红色。
“啊，要走了吗？这就走了吗？那，明天学校见？”
不理会林昱远的叫声，歆雪华左手提着长刀，把之前脱下两袖的和服的外套重新披好，兀自从他们身边走开了。
离开以前，她静静地看了许方忠一眼，对着他点了点头。
无需多言，许方忠也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而在一边的周霖，依然保持者抬头注视他的姿势，心里却忽然觉得无比的失落，仿佛错过了这一刻，他这一生再也不会从这个人身上亲耳听到答案了一样。
这个悲伤的预感，很快就会得到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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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还有一章，本卷就完结了噢耶~敬请期待意外暗黑的结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