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放学,何若晗提议四个人一起逃掉辅导班,去Royal Café整理一下目前的状况。李天同自然同意,林昱远吐槽了一阵大班长怎么能带头逃课之类的话后,也同意了。刚结束与周公的午后之约的歆雪华看起来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她看了看窗外被火烧云染得通红的天色,淡淡地点头。
等歆雪华迅速取回了长刀和道服,四个人在校门口会面,正要往外走的时候,周周忽然满脸通红地向他们跑了过来。他的头发乱七八糟,穿着松松垮垮的T恤衫和邋遢的运动短裤,袜子都没穿直接蹬着一双旅游鞋,像是刚睡醒就不顾一切地跑了出来。
“主任让我下午回家休息,我就回去了……结果一觉睡起来,桌、桌上……”
他眼睛里都是血丝,把一个信封递到了歆雪华眼前,手指在颤抖。
这是一个用非常高级的纸制成的信封,上面有很多凹凸不平的花纹,正面用黑色的钢笔写着刚劲的“周霖收”三个字。信封里有一个鼓鼓囊囊的物件,歆雪华轻轻把这个物件磕了出来。
是一个精致的、鸭子形状的木雕筷子架。
正是几天以前,她在许方忠的手上看到的那一个,标志着他与另一个人11年的羁绊,被他如同性命一般珍藏的东西。
歆雪华咬紧了牙关,压抑住从后背窜起的冰一般的寒意,打开了里面的那封信。
这是一封长达两页的信,坦承了他与11年前使得周霖父母双亡的那次事件的联系,以及自己一直假扮父母的老友与他通信联系的事实。最后一部分,他是这样写的,
关于你的父母,我并不会道歉,因为那样对他们以及对你,都太过失礼。然而对于你,我却是背负着歉意的。即使有人说他们的罪过死不足惜,即使这正是支持我们所有行动的所谓正义,然而,他们对于你而言是这世上唯一的至亲至爱。因此我曾想代替他们,成为你的父兄,守着你的成长。我明白这不过是自欺欺人,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我自己好过,然而守着你的这十一年,看到你成长到今天的样子,却无疑是最让我骄傲、也是让我这样的人生也变得有些意义的一件事。
再次见到你之后,我终于坚定了向你坦承事实的决心。其实,我所了解的你一直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即使承受着各种伤害,你却因为用善意、真诚、勇敢的目光注视着这个世界,因而相信一切都是善的好的。即使你并不强大,但你也绝不软弱,因为你不喜欢从可怕的现实面前逃跑,不喜欢通过欺骗而达成的好意,不喜欢被刻意隐瞒的事实。因此,我在这里,正如十一年前你对我的坦白一样,决心将一切事实告知与你。我曾犹豫过这一切是不是会给你的人生带来毁灭,但是我愿意相信你,相信在你的内心,爱终究可以战胜仇恨。
我写这封信的理由,并不是希望你原谅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现在,我即将离开,永远地离开。我的心意已了,现在带着内心无边的安宁写下这封信,惟愿你再也不会与我们这个世界有所交集。
最后,如果你见到她,请告诉她:感谢你给予我这最后的时间,还有,请不要忘记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
是告别的时候了。愿你能够得到曾经被我夺走的还要多得多的幸福。无论世界怎样改变,希望你都依然是你。
再见了,我的弟弟。
许方忠 亲笔
刚劲沉稳的字体,一如这个人给人的印象。
歆雪华攥紧了信纸。
抬眼时,周周已在落泪。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咬紧嘴唇,眼巴巴地看着她,似乎希望她能告诉他,应该怎么办。
歆雪华静静地看了他几秒,一把将信和信封塞回他的手里,然后以她最快的速度,穿过他们身边,风一般地向远处跑去。
耳边呼呼的风声当中,隐隐听到背后何若晗和林昱远的喊声,但是她没有回头。
在黎明到来之前,她终于找到了许方忠。
正确地说,是找到了他被海浪冲刷到浅滩的遗体。
歆雪华紧紧地攥着拳,棕金色的眼睛里一如既往的冰冷,然而却带着一丝的悲悯。
她走上前去,轻轻把他的身体翻了过来。
朝阳在这一瞬间,将光线洒向宽广的海面。
她瞳仁猛地一缩,浑身触电般地一个机灵,噩梦般的回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了回来,她几乎要跪倒在地。
斑驳的伤口,被海水冲刷得发白的皮肤,以及……深深没入心脏的一柄银质的匕首。
这是一柄特别制造的、精美如艺术品般的匕首。露在外面的刀柄上,雕刻着盘绕而上的龙鳞和烈火的图案,在金色的朝阳之下,反射着冰冷的光线。
Silver Dagger。
它所指向的,只有唯一的一个人。
——在圣者同盟中不为人所知的第八位圣者,“同族暗杀者”——
GUARDIAN。
第三卷·噩兆 完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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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絮叨:治愈了没有多一会又再次急转直下直奔暗黑方向……这才是《守护者》的风格嘛(喂)。几番思考,终于还是决心让许方忠向周周坦诚一切。而如他自己所说,他不想扰乱周周的人生,不想让他为复仇所苦,所以在他告知真相的时刻,必然是他自己走向毁灭的时刻……至于他为何别无选择地走出这一步,将是引导出下一卷的关键所在。许方忠是第一个在《守护者》中退场的主线角色,却不会是最后一个……(喂)在书写他的绝笔信时,我听着浪客剑心剧场版凄婉的音乐,情不自禁地留下了眼泪。这个人无法做到像小雪那样淡然地注视着这个世界,他在做着“神的工作”,却无法成为神。他无法放下,无法用所谓的“Greater Good”说服自己,因为他看得到被这巨大的正义碾压的小小幸福。因此,我想,他的最后是不后悔的。他终于能够亲自保护自己的弟弟,并且坦承了自己的存在,因此,他才能带着满足和安宁的心情迎来最后吧。再见了,许老师。你守护了十一年的弟弟绝不会忘记你,小雪也绝不会忘记你。你的意志和思考,将被继承下去。因此,请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