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盗贼公会(1)

作者:黄前Ezio 更新时间:2017/7/25 20:18:27 字数:2206

在巴伦西亚南边,由砖石和木材所搭建的十多米高的围墙,将洛斯波雷斯街区水泄不通地封闭在南面的城墙之下。每隔三十米,一座简易的塔楼就从围墙上突出,一名卫兵慵懒地靠在塔楼的柱子上,面无表情地从高处注视着围墙里肮脏破败的街道。卫兵每天轮岗监控着他们目之所及的街区,然而并没有人真正做了些什么或是按照规定上心地维持治安,这里是那些社会最底层的贱民的自由区,在里面胡作非为或是自生自灭也不会引来任何关注。除了政府例行的清扫抓捕或是追缉潜逃人员,并没有卫兵会插手里面的事情。因此,犯罪组织只要不伸手触及墙外,他们就能牢牢把控着自己在此的利益。只是因为赤贫就被迫来到这里的平民,或是原先住在这儿却无法搬离想安稳生活的居民,反倒成为了受害最严重的群体。被罪犯把持的畸形市场、无休止的敲诈勒索和帮派械斗、腐败混乱的管理,这一切都使人难以相信,西班牙帝国蒸蒸日上的盛世阳光之下,隐藏着像这样光明无法触及的角落。

如果人生到此为止,那么刚刚步入成年的劳德隆在这种环境下已经生活了大半辈子。劳德隆的家庭原先并不是洛斯波雷斯的居民,在他从牙牙学语到刚开始奔跑着与伙伴们玩耍的年纪,他们一家三口曾经勤劳而幸福地生活在梅迪亚区。可是由于父亲生意遭人暗算——至少他是这么对儿子说的,他们家破产了。

试图东山再起的父亲,不顾亲友的阻拦借了大笔的高利贷,结果依然没能挽回自己的命运,无力支付庞大欠款的他卸去了父亲的责任丢下孤儿寡母投海自尽。而母亲在想尽办法变卖家产偿还了大约一半欠款之后,也在悲郁交加中撒手人寰。临走之前,将尚且年幼的劳德隆托付给了自己那生活在洛斯波雷斯的唯一的妹妹。

那时的洛斯波雷斯尚且没有被高墙阻隔,靠着与外界的经济往来,姨妈一家还能勉强抚养着几名弟妹。然而随着市政改造计划的实施,洛斯波雷斯彻底变成了巴伦西亚的弃子,高耸的围墙拔地而起,砍断了无数本就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家庭从外界获取经济来源的可能。治安的急剧恶化和犯罪组织的崛起,将众多无法搬离,只是因为贫穷而留下的普通家庭推进了深渊,包括劳德隆的姨妈家。

姨父失去了外面小工的工作后,终日与廉价酒为伴,一言不合就对妻儿拳脚相向。现在一家的日常生活,全靠姨妈帮助附近的人做一些编织洗涤等杂事支撑。劳德隆的弟妹们每天也不得不到街上垃圾堆里寻找可以拿回家使用的东西或者还能吃的食物。这样的条件下,寄人篱下且年纪更长的劳德隆,早早便被姨父赶到外面自谋生计,他们家只提供他一块睡觉的破床板和能够遮风挡雨的屋檐。为了能够生存下去,劳德隆在三年前,开始了他在洛斯波雷斯的盗贼生涯。

“臭……臭小子!还……还不给我滚出去弄钱!”清晨的阳光刚刚从墙缝照入房中,一个骂骂咧咧的男声就吵醒了梦中的劳德隆,随之而来的,是背上遭到一记狠踢所感受到的剧痛。刚刚睁开眼的劳德隆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疼得咧开了嘴。

“你已经成年了!臭小子!”满身酒气的男子又拿起酒壶将最后一点酒倒进了喉咙,“每个月,都给我……嗝!上交你的房租!否则就从这里……嗝!滚出去!”

“臭老头子!吵死了!”面对姨父的咆哮,劳德隆并没有示弱,他不耐烦地还击道:“没本事作为一个男人支撑着家庭,就别给我摆出一副大爷的模样啊!”无论如何,自己好歹拥有一条挣钱的途径,像姨夫这样的寄生虫,并不会轻易割舍自己的赚钱工具,仗着这层心理,劳德隆并不害怕同姨夫的争吵。

“总有一天你会喝死在床上的!”劳德隆收好了自己的寝具,把破旧的床板靠在墙上,期间仍不忘记回击那个男人病态的醉样。醉醺醺的姨父见他已起床,也许是目的达成了,也许是困了,彻夜酗酒的他没再多做争吵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立刻就呼呼大睡起来。

“嘁,又去通宵喝酒……”劳德隆露出了一脸嫌恶的表情,摸了摸自己被攻击的背部,仍然隐隐作痛,“等攒够了钱,老子就搬出去……”他进入狭小的厨房,从水缸里舀出一勺水,简单地进行了洗漱。当他抹去脸上的水珠,清爽地甩了甩头发时,他感到了衣角被轻轻地拉扯,“哥……哥哥……”劳德隆转身看见了自己年龄最大的表弟莫亚。

“爸……爸爸,又打你了吗?”关切的小眼睛紧张地注视着自己的哥哥。

“额,没关系的,反正也该起床了。”劳德隆在弟妹的面前,永远保持着他那副开朗的笑容。在这个冰冷的家中,懦弱麻木的姨妈,乖张暴戾的姨父,唯一还能让他露出笑脸的,也仅剩自己那些尚且年幼的弟妹吧。为了成为他们的依靠,在他们面前必须变得坚强。

“哥哥,给!”莫亚伸出了他的小手,递上了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黑面包,一只手指抵着嘴唇,用天真的童声轻轻说道:“这是我昨天偷偷藏起来的,哥哥你拿去吃吧,快点吃,别被爸爸他们发现了,嘿嘿嘿……”虽然这块面包上分布着一些霉点,整体的口感也是硬如砂石,但这已经是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庭日常能吃到的最好的食物了。

“你……没吃没关系吗?”劳德隆为了节省生活的成本,早上一般不会进餐,当然并不代表他不饿,看到能吃到一口这样的面包,他还是有些动心。

“没问题的,我已经吃饱了。”莫亚用天使般的笑容回应道:“哥哥要出去挣钱,更应该填饱肚子啊。”

“小偷小摸才不是挣钱呢……”——并没有这样说出来,“谢谢你,莫亚。哥哥,以后一定会给你们好生活的!”弟弟的微小的举动,足以感动得劳德隆鼻子发酸,他也不再犹豫,拿起一个小碗,将手中的黑面包泡在水中化软,否则无论如何,这个劣制的面包都是难以嚼动的。用水稍微泡软,还能使掺杂其中的木屑和细沙从中剥离,防止食道受伤。咽下泡软后的面包,劳德隆交代了莫亚今天务必要带好更加年幼的弟妹后,便离家为了这天不至于挨饿而开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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