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穿过密集的人流,来到了张灯结彩的中央广场。作为秋收祭的核心区域,市政府对这边做了精心的装饰,美轮美奂的景观使得这个古老的广场焕然一新。大量的流动食品摊位在广场内聚集,铺天盖地的香气在远处的街道就得以闻见,促使无数游人为此放弃了食用早餐而赶往此处,热闹程度远远超过平日。
一路在前方小跑的埃莉娜和齐格菲娅,很快就被川流不息的人海冲散了与奥古斯都的联系。纵使奥古斯都拥有敏锐的“鹰眼”,但碍于身高不够突出,他一下子也无法发现她们的踪影。
“糟糕啊!跟老妈保证了要照顾好她们,却这么走散了。要是有点什么事可就难交待了……”
混杂在摊位前的人流里,让奥古斯都几乎寸步难行。在这种状况下,根本就没法开始找人。狭小的空间和各种复杂的气味,令奥古斯都的太阳穴阵阵生疼。他只得选择暂时离开这片摆摊区域,到广场中央再说。
“啊!舒服!”退出了人流的奥古斯都来到了广场中央的喷泉旁,用手将喷泉池里的水泼到脸上,褪去了刚才的不适。池中那个平日看来并不具备什么美感的圣母雕像,因为清爽的心情都变得楚楚动人。
还未完全擦干脸的奥古斯都,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拉拽他的衣角。抹去水渍的他转过身来,齐格菲娅手上夸张地怀抱着种类繁多的食物,嘴里还叼着一串烤制的章鱼。这样的形象,不会有人把她与公爵家的大小姐相联系吧。
看她费力地捧着手上那些各式包装的美食,奥古斯都主动接过了几包。腾出手的齐格菲娅从手里的一个纸袋里,拿出了一根肉串,交给奥古斯都:“好吃!给。”
接过肉串的奥古斯都咬下其中一块肉,在口中咀嚼下咽后,一阵如烈焰升腾般的感觉在口腔中燃起,灼热的痛感从嘴里一直蔓延到胃部,奥古斯都感觉口中的水分似乎瞬间被蒸发,使得他的嘴里大量生成更多的唾液才能灭下这股火。
奥古斯都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全部丢回齐格菲娅手上后,将整个头扎进喷泉池里,让凉水浸泡自己的口腔。良久之后,满头大汗,舌头发麻的奥古斯都才缓缓从喷泉池中抬起头。
“你要杀了我吗?这……这是什么东西啊?”
“牛肉。”齐格菲娅歪着头,对于奥古斯都的过度反应感到莫名其妙。
“不是……这牛肉,为什么吃下去跟火烧一样?”
“啊……那个,殖民地的调料,叫辣椒。”
“辣椒?什么鬼,撒旦的食物吗?”
“明明很好吃的说。”齐格菲娅若无其事地吃了奥古斯都剩下的肉串,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你……只要是吃的,有你不吃的吗?”
“好吃,就行。”
“对你来说,有难吃的吗?”
“目前,好像没有。”齐格菲娅的脸上,露出的是遍吃美味才能体会到的幸福微笑。
“那个,埃莉娜在哪?你们不是在一起的吗?”平复了身体的不适后,奥古斯都这才意识到,身边只有齐格菲娅一个人。
“人很多,走散了……”
“这可就麻烦了啊,这茫茫人海,到哪里找啊……”
“没事的。”齐格菲娅淡定地吃着手里的食物,站到了喷泉池的大理石边沿上,“这里,是广场最高的地方,找不到人,她会来这里。”
就在奥古斯都对她的说法保持怀疑之际,身后传来的呼喊,果然印证了齐格菲娅的想法。
“奥格!齐格菲娅!”埃莉娜在不远处,兴奋地向两人挥手。她脸颊旁流过的汗水,想必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里。
“可算是找到你们了。”埃莉娜一路小跑而来,略微疲劳的她,视线一直停留在同伴身上,没有留意四周。突然,埃莉娜与侧面走来的男人迎面相撞,跌坐在地。
“哎!疼疼!”埃莉娜半坐起身子,检查着摔伤的部位。另一边赶来的奥古斯都赶紧将她扶起,幸运的是,除了有些红肿,并无大碍。
“喂!撞倒女孩子,没有一点表示就要离开吗?”奥古斯都不满地跑上前,拉住了还未走远的男子。
“哈?”回应他的,是一个低沉而阴冷的声音。男子转过头,奥古斯都这才发现他用与颈部罩衫缝制在一起的长面罩遮着眼睛以下的脸。
“连一句表示都没有,你就要走吗?”
“是她自己不看路才撞在我身上吧喂!”男子深邃的双瞳中,射出的逼人锐气令奥古斯都如鲠在喉。
“算了,奥格,我没事……”埃莉娜觉察出了气氛的不对劲,想要在奥古斯都惹出事情之前制止他。
“哼,下次小心点。”那个男人丢下一句话后转头便走。
本就重视朋友的奥古斯都,原本只想要那个男人至少简单表示一下就好,可那个男人的恶劣态度使奥古斯都心中的无名之火瞬间被点燃。仗着自己自信满满的武力,奥古斯都不顾自己气场被压制的事实,伸手想要夺取男子放在背后的细长双刃,教教他应该如何善待女士。
就在奥古斯都以为自己就将抽出其中一把武器时,那个男人在没有回头的状况下,一把抓住了奥古斯都的手:“你是要找茬吗?小子!”
速度非常快,奥古斯都几乎连闪避的动作都没做出,就被握住了手腕。最重要的事,他连头都没有转过来,完全是凭借那种战斗的本能做出的反应。
“哼!”那个男人甩开了奥古斯都的手,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将事态扩大,而是快速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奥格!”看起来已无大碍的埃莉娜走到了奥古斯都的身边,“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很强。”奥古斯都的目光仍旧死死盯着那个男人消失的地方,他感觉自己稍有松懈,就会被那个男人狠狠教训一顿。
“比你还强吗?你不是已经很厉害了吗?”能让自信到有些膨胀的奥古斯都说出强大的男人,埃莉娜难免表现得非常担忧。
“我不确定,但他从气场上,就几乎无懈可击。如果是正面做好准备的情况下,要战胜他可能会经历一番苦战啊!”
“你要是这段时间训练得更勤快一些,也许就不会这么慌张呦。”
“我、我可是从生死的战场上脱颖而出的,会比我强的人,这、这世界上……”
“这世界上还是很多的!”埃莉娜抢过了奥古斯都的话:“从你眼神中我就看出来了,那个人让你产生了动摇。你果然和安吉尔阿姨说的一样,剑术训练上没有之前那么刻苦了,以为自己一次凭借一己之力打败海盗后就天下无敌了吗?”
“好了啦!这次剑术大会,我拿到冠军你们就不会这么说了吧!总之,我会好好证明我的实力!”
“好吧,好吧,希望你最好能成功喽。但是姐姐我还是要给你个忠告,只盯着眼前的一艘船,你就会看不到面前的整片大海。”
奥古斯都的态度,多少令埃莉娜感到了些许失望。她非常清楚奥古斯都想要超越父亲的心情,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不是能够立刻达成的。而一旦眼中只被这一个目标所占据,心态就会产生微妙的变化。
“我们,再去哪里逛逛?”齐格菲娅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消灭了手里所有的食物。奥古斯都和埃莉娜之间突然产生的紧张氛围,因为她的介入,而得到了些许缓解。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埃莉娜将问题抛回给了齐格菲娅。
“玛利亚,面包。”
“什么?你还能吃得下?”奥古斯都想起在舞会上,齐格菲娅跟他说了想要再去一次,然而刚刚吃完了大量食物,居然还惦记着那些面包,“要不是生在公爵家,真没有人家能养得起你啊……”
“你们,没怎么吃吧。现在过去,差不多,就午饭了。”
“说得也是,那我们就一起过去吧,奥格。对了,顺便去一趟商业街吧,看看趁着秋收祭,有没有什么新的商品。
三人离开了人山人海的中央广场,转进了梅迪亚区的商业街。但是那里与中央广场相比不遑多让,同样游人如织。但是,被点燃了逛街热情的埃莉娜,带着同样兴致勃勃的齐格菲娅,穿梭流连于各家商铺,完全沉浸在祭典的氛围之中。被丢在身后的奥古斯都,像是被丢在茫茫大海上的一片孤舟,无助地在人群之中,勉强跟随着两名女孩的脚步。
在奥古斯都无法去计算的时间过后,这在他眼中堪称折磨的陪逛总算落下了帷幕。在正午时分到达玛利亚太太的面包店之后,他把自己完全丢进了舒适的靠背椅中,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面包店所在的位置,虽然不如热门的几个区域那般比肩继踵,但也称得上是人头攒动。能在进店之时就找到一个露天的角落位置,不得不说是极佳的运气了。
与齐格菲娅满眼放光吃得津津有味相比,奥古斯都因为疲劳而有些漫不经心地啃着手里的面包,很长时间也没有吃完一个。上午相遇的那个男人,给他的内心造成了极其不安定的影响。如果那是真正的对手,该如何与他交手。手腕被擒住的一瞬,已经能够反应他大概的实力。脑中不断预演着与那人的战斗,却始终无法得出足以说服自己的答案。
“奥格?奥格!”埃莉娜的声音打断了奥古斯都的思绪。
“怎么了?”
“那个……那个……”埃莉娜扭捏着身体,红着脸从刚才购物所得到的包装袋中,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生……生日快乐!”
“诶?”虽然有些迟疑,但是奥古斯都还是愉快地接受了这份礼物,“谢谢你,埃莉娜姐!”
“那个,你可以打开来看看哦。”
在埃莉娜的许可下,奥古斯都小心翼翼地将包装盒拆开,静静地躺在那里的,是一个怀表形态的航海罗盘,铜制的外壳将核心部件包裹其中,古朴而精致。
“哇啊!真是太感谢你了,埃莉娜姐姐!这真是最棒的生日礼物!”
“嘿嘿,就知道你应该会喜欢。还有啊,以后别再叫我姐姐了,像个小孩子一样,你好歹也成年了呦!”
“啊?从小就这么叫的,你想要我怎么叫啊?”
“名字……就可以了。”
“埃莉娜?”
“乖孩子乖孩子。”埃莉娜满意地拍了拍奥古斯都的头。
“奥古斯都,今天生日?”齐格菲娅含着汤匙,清澈的双眸看着对话的二人。
“是的。”
“那么……”齐格菲娅四下观望着,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自己面前盘里的面包上。
“给!”齐格菲娅拿起盘中的一个烤面包,递到了奥古斯都面前,“生日礼物。”
“啊?……呵呵呵呵……”面对这个极具齐格菲娅风格的礼物,奥古斯都尴尬地笑着,有些不知所措。
“这可是,人家重要的东西……”齐格菲娅见奥古斯都没有反应,更进一步,面包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
“好吧好吧,谢谢你了,齐格菲娅。”
“不客气,好好吃下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