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居然要引爆花车!可是,他们并不确定时间,也就是花车会在哪里爆炸是未知的。站在他们的角度想,要制造最具震撼力的袭击,那就是在人群最密集的中央广场吧。不过他们在那里也安排了不少人,如果在那里引爆,势必会造成自己人的伤亡吧。那就不是那里……那会在哪儿?不行不行!与其想这个,不如赶紧带着莫亚他们逃跑。一旦袭击开始,我很难保护他们吧,只能趁现在了!”
劳德隆往教堂的方向飞奔了数十米之后,又突然停下了脚步:“现在可能只有我知道这件事情,如果我什么都不说就逃走,那么在场的人,岂不是就是因为我的自私而送命的!可是,我说的话一定不会有人相信,就算不断的在这里呼吁,也会被当成疯子,搞不好还会打草惊蛇,让我自己被那帮暴徒盯上。”
“怎么办!怎么办!”劳德隆不停地在原地踱步,现在的天气并不会让人感到热,而汗水却顺着他的脸颊滴到了地上。
这时,欢快的音乐从广场东边的中央大道传来,人群随之开始出现了骚动。显而易见,花车游行的队伍已经临近中央广场,出现在了群众的视野之中。欢庆的气氛以游行队伍为中心,迅速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来不及了,干脆就由我亲手阻止爆炸吧!只能这样了!”劳德隆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打定了主意。
游行队伍的前列,由数十名舞者组成,在激昂欢愉的音乐声中,他们跳着专属于节庆的舞蹈踏进了中央广场。这个国家的人民在骨子里就有那种在热烈的气氛下放飞自我、纵情歌舞的能力。在舞团的影响下,围观的年轻人、小孩纷纷模仿着他们的动作,在路边摇动起了身躯。
紧接着,十多匹骏马拉动的高大花车也进入了广场预定的区域。花车上由各式鲜花装点一新,再搭配上巴伦西亚出产的各种卖相出色的农产品,突出了秋收祭浓郁的丰收气息。
游行队伍最终在广场的喷泉附近停下,舞者们和各种穿着鲜亮搞怪的游行成员们跳上花车,在音乐的伴奏下,瞬间引爆了整个广场的气氛。广场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加入了这热情似火的狂欢。
这种热闹到接近有些失序的场合,正好合适劳德隆展开行动。借助狂欢的人群为掩护,劳德隆一面扭动着在旁人看来别扭不堪、难以被称为舞蹈的舞步,一面偷偷靠近花车。虽然方式有很多种,但要引爆这辆花车,最便利的方法无疑是点燃装载在里面的足量火药。劳德隆溜进花车,就是要确认其内部是否存在火药。
劳德隆小心观察着,在靠近花车后,迅速掀开罩在车上的布帘,闪进了花车内部。刚一进去,浓烈的怪味就冲进了劳德隆的鼻子,使他几乎有些目眩。花车内部远比外观看起来的大,若不是里面塞满了盛着香料和鲜花的箱子,应该能够装下不少人。
“鲜花还能理解,为什么要放这么多味道浓烈的香料呢?这些东西的价格也不低啊……”劳德隆仔细分辨着,在这混合气味中,隐约闻出了那股不安的味道。他搬开了几个放在上层的箱子,发现了为数众多的圆木桶。将其中一个圆木桶打开盖子,劳德隆倒吸一口凉气,满满的黑火药填满其中,以那些木桶的数量,这不仅仅是用来引爆花车,甚至足以炸毁整个中央广场。也难怪那帮人会放这么多的香料和鲜花来掩盖火药味。
“什么人?!”就在劳德隆刚发现这些火药时,花车的布帘被掀开,一名男子凶狠地指着劳德隆。
“你们还真是准备了恐怖的事啊……”劳德隆将一把火药拿在手里,一点点洒在地上。
“既然被知道了,你就别指望活着回去!”那名男子从腰间抽出匕首,犹如凶狠的掠食者一般扑向劳德隆。
劳德隆为了阻止他冲到自己跟前,一把将面前的圆木桶掀翻在地。横在狭窄空间里的木桶阻碍了那人的行动,满载的火药泼洒一地,就算跨过木桶,脚下也容易打滑。
“哼哼!我只要出去把这里看到的东西公布给所有人,你们的计划就失败了!”
“我会把你杀死在这里!你没有任何离开这里的机会!”那个人虽然缓慢,但也已经爬过了障碍,他磨刀霍霍的模样已经把劳德隆当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那你得爬过的桶就不止那一个了!”劳德隆举起装着鲜花和香料的箱子就朝那人投去,手边的箱子扔完,就扒倒木桶,总之,他使用着一切手边能够得到的物品,尽一切可能阻止对手的接近。劳德隆作为盗贼有着不凡的身手,但是几乎没有学过近身格斗的他,要是被对手接近到身边,就凶多吉少了。
“你这小子!”那个男人显然被劳德隆的行为激怒到了极点。摆放有序的物品散落一地,就算一会收拾掉了劳德隆,这也很难让他们再整理清楚了,要是因此导致无法搬运,影响了计划,就得不偿失了。
不顾空间狭小行动不便,男人紧握着匕首冲向劳德隆。他护着头部,想要避免被劳德隆投掷的物品砸中,但他也因为这个动作而顾此失彼。地上颗粒状的黑火药让急于快速前进的他脚下不稳,还没跨过几个作为障碍的木桶,劳德隆将一个小箱子砸在他的腿上,他便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见此情形,劳德隆立刻跳上还堆积着的箱子,一口气将数个箱子朝那个男人推下,相当数量的箱子一瞬间将那人埋在底下,那个男人几次试图爬起来都没有成功。
“这下,你们的计划完蛋了!”劳德隆再三确认无碍之后,走到那人面前,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笑容。
“哼哼!”被压着的男人一声冷笑,他举起还能活动的左手,上面握着一块石头。
“打火石!”劳德隆惊呼一声,却已经来不及阻止那个疯子。趴在地上的男人拿着手中的打火石用力擦撞花车地面的金属部分,仅两下,火星便飞溅起来,地上散落的火药嗞嗞地燃起了白烟。
“你疯了吗?!”
“哼哼……臭小子,你来搅局,那我就让计划提前!”那个男人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恐惧,面对这足以让他尸骨无存的巨量火药,他紧紧盯着已经完全燃起的火苗,痴痴地笑了起来。
没时间迟疑了,必须赶快逃命。劳德隆飞一般地冲出花车,大声呼喊着火药即将爆炸的消息。但他沿途碰到的人,都只是以迟疑而怪异的目光看着他,并没有对他的警告做出任何应急的行动。
不一会,浓烟从花车内部飘荡出来,在车顶上热舞的舞者慌忙停下了动作。可是正当他们想要跳下花车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炫目的亮光伴随着烈焰突然占据了人们的视野,紧随其后,恐怖的爆轰覆盖了一切本应钻进耳朵的声音。爆炸产生的剧烈冲击波横扫一切从花车的位置向四处爆开,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推倒了沿途的一切,不少站在较远位置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就跌倒在地。
劳德隆在听到爆炸的那一瞬间就本能地扑到地上,不少破碎物飞溅到他身上,所幸并没有体积大到能伤害他的。爆炸声过后,劳德隆在头晕目眩中慢慢抬起头,他的脑海里还不断回响着那可怖的声响。从冲击中渐渐取回意识和听觉的他,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喜庆的祭典,瞬间化为炼狱般的战场,广场几乎被彻底摧毁,火药味与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能飘散,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断肢遍布街道,幸存者的哀嚎在瓦砾中鸣响。更为恐怖的是,环绕着广场四周,无数头戴黑色头巾的人,突然拿起武器,向一切与他们没有共同标识的市民,挥起了屠刀。许多还没明白过来一切的人,顷刻间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在城市里,无差别的屠杀……?开什么玩笑!”没有被爆炸杀伤的市民,在惊魂未定之时,突然面对挥舞屠刀的暴徒,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深深的绝望。劳德隆看着不远处陆续倒下的市民,内心的恐惧让他不知所措。
“莫亚!”猛地想起还身处教堂那边的弟妹们,劳德隆的内心瞬间被紧紧揪住。他惊惧地望向教堂的方向,那边聚集着不少人,正混乱地向里面涌去。为了维持秋收祭秩序的部分士兵,此时正以自己的身体为盾,极力阻止周围的暴徒冲向人群。
这是劳德隆的人生中,距离地狱最近的一次。在洛斯波雷斯的落魄生活,与现在的广场相比,至少是平静的。被失主和帮派成员追打,就已经是他遇到过的最危险的事。但是现在,血腥的场面令他肠胃抽搐,大脑一片空白。然而一想到弟妹们的安危,劳德隆便无法任由自己被负面的情绪所笼罩,他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脸,驱散恐惧,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那几个孩子逃离这个地狱。
也许是因为爆炸的影响,也许是上帝眷顾的好运,劳德隆跑到教堂的路上,没有出现拦路的暴徒。当他顺利到达教堂门口时,那扇厚重的大铁门已经牢牢关上。暴徒们将数量有限的卫兵全部打倒之后,缺乏重武器的他们,面对完全由石料建造的大教堂,只能围在外面不停地叫骂,拿不出任何能够突入其中的办法。
此时,附近的街道已经基本落入了那帮暴徒和海盗的控制,附近的市民不是逃亡,便是已经喋血当场。一些女人或许能够暂且活命,但是面对这帮穷凶极恶的人,也许直接死去会是更好的结局。
凭借着作为盗贼的技巧,劳德隆躲过那帮人的耳目,攀爬到了教堂附近较高的建筑。在那之上,劳德隆才理解了这次骚乱的规模。城市的主要地点都燃起了熊熊烈火,浓烟在呼嚎的惨叫声中,徐徐升空。
劳德隆在那个屋顶上一阵助跑,跳向教堂的外墙。那个速度下一把抓住墙上突出的装饰,劳德隆感觉自己的手应该是磨破了皮。但他现在无法去确认自己的伤势,忍着手上传来的疼痛,他马不停蹄地向上攀登,直到爬上了顶端,他才得到了稍稍喘息的机会。
“莫亚!”从房顶翻进教堂内庭,劳德隆立刻冲进教堂祷告的大厅,他的目光在成排的长椅和拥挤的过道上扫视,试图在人群中找出自己的弟妹们,但却一无所获。
找不到人,不妙的感觉不停地在劳德隆的脑海中回荡。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想要先找到帮他照看弟妹的塞卡。身穿醒目白袍的圣歌队即使被淹没在人群中,也相当容易锁定。劳德隆立刻跑向那里,眉清目秀犹如天使般瞩目的塞卡,并不是那么难找,劳德隆一把抓住塞卡的肩膀,紧张地问道:“莫亚他们,在哪里?”
“劳、劳德隆先生,你冷静一点,他们都跟我一起跑进来了。”
“太好了……”听到塞卡的回答,劳德隆放送了紧绷的神经,“那他们在哪里?”
“那个,刚才外面那帮人不停地冲击大门,有几个神父怕这里支撑不了多久,怕在场的孩子惨遭屠戮,选了一些孩子跟他们一起从密道逃走,莫亚他们就被那些神父选中一起带走了。”
“什么?!可恶,我都说了不能让他们离开你的!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密道在后面钟楼底下,那里是留着作为紧急逃生使用的,平时我们都没有用过,通向哪里我也不清楚。但是你放心吧,有那些神父跟着,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我不清楚是哪些神父带他们走的,但是你姐姐应该告诉过你,教会存在什么样的人吧。现在是非常时期,弟妹们不住我身边,我就不能认为他们是安全的。我现在要立刻去找他们!”
“你等一下,劳德隆先生!密道上了特制的锁,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你进不去就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海盗和暴徒,那帮神父要顾及自己的性命,断然不可能走地面。如果莫亚他们确定安全倒还好,如果会掉进另一个危险之中的话,地点只能是那里了!”
“你指的是?”
“你姐给我的任务,在那期间调查到的一个地点,我要去确认一下。这个教堂他们一时半会是攻不进来的,你千万不要跑出去!”劳德隆向塞卡告诫之后,跑向教堂的后庭,按照攀爬进来的路线,原路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