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
一声不够嘹亮却巨大无比的闷响从监狱中爆出,建筑的飞石随着爆炸的冲击向四周扩散,漆黑的浓烟袅袅升空。同一时刻,一名穿着明显与周围不同的中年胖子在一众海盗的簇拥下从监狱外的大门信步走出,而他身边,还有人搀扶着一名看似虚弱的青年。
不用多余的解释,眼前的景象立刻让奥古斯都意识到了那些人的身份,而且显然他们已经达成了目的。现在放任他们离开的话,对巴伦西亚从声望到士气、更重要的是情报来源的打击都是足以致命的。援军未到,奥古斯都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自己了。
“约翰·霍金斯!”
作为罪魁祸首的海盗头子出现在眼前,只要将他击倒,就将终结这场恐怖动乱;只要将他击倒,超越父亲的威名就将不再遥不可及。为了这几乎是唾手可得的功名,奥古斯都健步如飞地奔跑起来,他锐利的眼眸一刻也没有从约翰·霍金斯的身上离开。
奥古斯都成功引起了约翰·霍金斯的注意,从未有过哪怕一面之缘的少年,以一种如狼似虎的姿态冲自己扑来,约翰的脸上多少生出了些许疑惑。但是,约翰并没有因此表现出任何慌乱的迹象,他的脸上就像所有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一般充满余裕。
等身的长刀在一瞬间出现在了奥古斯都的视野中,散射着锐利光芒的刀锋横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拦腰斩来。奥古斯都的武器虽然挡下了这柄长刀,但巨大的力量使他不得已被击退了数米之远。
“奥古斯都·冈萨洛!还记得我吗!”
单臂就将那柄长刀平稳地举起,拥有着不亚于之前那名海盗的壮硕身躯,那张脸上的刀疤,奥古斯都并没有忘记这个曾经切实威胁到了自己生命的对手——库帕。
“你居然还活着,真是没想到啊。”
库帕的突然出现对奥古斯都的精神产生了巨大冲击,当时整个腹腔被贯穿,并跌落大海的人,为何此时却能生龙活虎地站在这里。奥古斯都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让说话的语气强行变得冷静下来。
“多亏了逃走的同伴发现了飘在海里的我,否则,我可没有机会来找你报仇呢!鲁伊斯·冈萨洛的儿子,我胸口的伤,就由斩下你的头颅来偿还吧!”
“已经战败过一次,为什么你认为自己还能赢?”奥古斯都丢下手里那柄已经破烂不堪的刀,重新在脚边的尸体旁捡起了一把。
“你的小把戏,我已经研究过了,哼哼,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粗暴地停止了对话,库帕发起了凶猛的突击。虽然嘴上透露着轻蔑,但奥古斯都的心里却丝毫不敢怠慢,库帕的实力不是他可以轻视的。长啸着撕裂着空间,库帕的长刀带着爆炸般的力量杀入了奥古斯都的身边。手里的武器即使挡住了他的攻击,也会被破坏,这种时候,他将不再拥有重新取得武器的时间。
奥古斯都明智地选择了回避,他顺势躺倒身体,刀刃贴着他的额头划过,奥古斯都隐约感觉到了自己的前额的些许头发因为接触了刀刃而飞了出去。
之前的聊天为奥古斯都争取到了时间,在认出眼前的对手是库帕的那一刻起,奥古斯都就默默做起了影刃的准备工作。此时,一切就绪的他,手中的海军刀打开了扇形的幻影,犹如魔法般的障眼法一时扰乱了库帕的判断,他的大腿瞬间被奥古斯都留下了一道血痕。
“这就是你的研究吗?”奥古斯都上扬着嘴角,奚落起了库帕。
“哼!”库帕满不在乎地轻哼一声,重新投入了进攻,腿上的伤看起来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奥古斯都再次发动影刃,迷惑视野的刀群再次出现在库帕的面前。按照先前一样,库帕将再一次因为判断不出真刀的所在,而被奥古斯都砍伤。
“不要去看!攻击整体!你的把戏只是个障眼法!”
灌注了全身的力气,库帕将这把巨大的长刀高速甩向那扇形的刀群,武器碰撞的一瞬,海军刀的残影戛然而止。奥古斯都感到了自己握刀的手臂正被一股可怖的力量向外撕扯,他只得松开手里的刀,才避免了手腕扭伤的风险。
“哼!臭小子,傻了吧?”
奥古斯都惊愕的表情让库帕脸上露出了得意忘形的笑容,能够击破对手的绝技,这是任何武者都能够忘怀大笑的壮举
“影刃本来就不是什么必胜的绝招。”
师父雷纳托的话突然间回响在奥古斯都的耳边,过于依赖影刃想要一举击溃库帕的奥古斯都在此刻才算彻底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没有压倒性的技巧,影刃所能起到的抬高上限的作用,本身也就会相当有限。
“乖乖伸出脑袋,让我砍了吧!”库帕高举起长刀,瞄准奥古斯都,做出了下劈的动作。
“呲!”
库帕的手突然停止了动作,右臂的肘关节上插着的箭让他无法做出最后的攻击动作。他的背后,斗篷飘扬的齐格菲娅,手握银弓,正从背后的箭袋里取出第二支箭。
“嘁!差点忘了你还有一个小伙伴!”
没有丝毫的犹豫,齐格菲娅的银弓“烈风”再次发出震荡,弓箭直扑面门。库帕受制于手肘上的伤,来不及抵挡,他的右眼在瞬间被击破,无色透明的液体伴随着鲜红从眼眶缓缓流出,剧痛使库帕发出了痛苦的悲鸣。
“奥古斯都!”
齐格菲娅的提醒让奥古斯都回过神来,他趁着库帕无暇他顾,环视四周,拿起了一杆对马长枪,照着库帕的心口发动了突刺。
即将结果这名麻烦的敌人,枪头在距离库帕的心窝只有十厘米时,侧面闪出的剑将枪头弹开,一名脸上带有一道刀疤的英俊男人,站在了库帕与奥古斯都中间。
“小朋友,以多欺少可不好呦。”
难以忘怀的脸,与师父雷纳托几乎不相上下的武者,哈洛·卡瓦耶,兴致盎然地加入了战斗,这无疑是最糟糕的结果。
这个人的实力无需赘述,及时出现救下库帕,他的立场也已经明了。奥古斯都全身那对危险的预警机制被充分调动起来,他迅速向侧面翻滚,捡起了一把刀,主动向哈洛展开了攻击。
海军刀如怒涛般在哈洛的面前画着银色的弯月,几次攻击距离给哈洛造成伤害都只有咫尺之遥。在闲庭信步中不断闪避奥古斯都的攻击,看起来哈洛甚至没有反击的打算。然而,那是如同毒蛇般狡诈的男人,在大致摸清对手的进攻套路之后,他才会像蛇一般露出獠牙。
哈洛的剑刃,就像剑柄上雕饰的那条蛇的信子,在只有眨眼那么短的时间内,突然向前挥出。步步紧逼,几乎舍弃了防守的奥古斯都,面对与雷纳托相比都毫不逊色的剑士那闪电一击,无法闪避,左肩关节处的肌肉被瞬间划开,剑锋再深一指节的距离,怕是这条手臂今天都将失去作用。
“哦呀,我和你师父也是老相识了,你突然就攻过来,这可是相当失礼的行为啊!”
“即使在市长身边工作,也无法改变你那作恶的心吗!”奥古斯都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看起来血流暂时是止不住了。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叫那个为‘追求自由的心’。死板的秩序实在太无聊了,人还是得遵循本身的欲望而活,不是吗?”
“呼咻!”哈洛说话完结时的歪头,齐格菲娅的弓箭正好顺着他闪开的位置飞了出去。
“小姑娘,你也太心急了吧。而且偷袭的时候,别把弦拉那么响。”哈洛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虽然流了一些血,但是他却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暴躁起来。
“别嚎了!”哈洛一脚踢在库帕的屁股上,大声吼道:“那个女孩是阿拉贡公爵的女儿,你给我把她活捉了!反抗激烈的话,弄断个手脚也是可以的。”
库帕深吸一口气,拔出了眼眶中的箭。没有任何辅助手段,从他的表情就能知道他承受着多大的剧痛,而库帕,一声都没有叫出来,并且很快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啊!说到阿拉贡公爵,”不远处的约翰·霍金斯完全不在乎自己可能的危险,走到了奥古斯都他们对峙的附近,“当年他的儿子正是死在我的手上呢!跪在地上想要活命的狼狈样,真是想起几次就会笑几次呢!真亏他还是个贵族骑士!”
“什么!我哥哥……”
齐格菲娅僵在原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冷漠的眼睛放出了剧烈的火光。大脑里反复确认了约翰的话,最终认定了他就是数年前结下血海深仇的海盗。齐格菲娅的神情在一瞬间由冰冷的淡漠升腾起了喷薄而出的怒火,女神般恬静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扭曲。
“竟然是你!!!”
手中本已悄悄指向库帕的箭瞬间改变了瞄准的对象,射击的三点对焦的一瞬,齐格菲娅就立刻释放了弓弦。饱含愤怒的一箭在空中以超越以往的速度飞行,如若命中必将造成可观的伤害。但箭却在掠过库帕的瞬间,被他用那柄长刀击落在地。
“小**,你的对手,在这里啊!”
库帕没有给齐格菲娅留下再次弯弓搭箭的时间,长刀在一瞬间便到达了她的头顶,迫使齐格菲娅从腰间拔出零鸦进行格挡。
武器接触的一刹那,齐格菲娅的手就感到了几乎无法反抗的压迫,若不是零鸦的材质远胜于一般的武器,恐怕它早已变成跟奥古斯都手里的刀一样的结局。齐格菲娅咬着牙关,使尽全身力气,才架开了长刀,翻滚着逃离库帕的攻击范围。
“让那个阿拉贡公爵的儿女都栽在我手里,感觉相当有趣啊!”约翰·霍金斯继续向前移动,想要看清库帕那边的战斗。齐格菲娅的容貌与身段,使他伸出舌头淫猥地舔了舔嘴唇,脑中应该是幻想出了不少折磨她的方式。
“敢到这里就给我死吧!”
以为哈洛拖住了奥古斯都,只为看清齐格菲娅的样貌而走近,约翰·霍金斯的举动在奥古斯都眼里简直自负得可笑。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不经意间已经不足十步。奥古斯都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为巴伦西亚立下不世之功,从而成为超越老爹的大英雄受到万人敬仰,一切都在这十步之内。
敏捷的回旋步完成转身,奥古斯都不顾伤势大步冲刺,刀锋直指约翰·霍金斯。视野之内,约翰那略感意外的神情不出所料就将是他人生中最后的表情了。
“嘭!”
奥古斯都突然感到自己身上的一阵剧痛,从后背开始传导至前胸。右胸突然出现的血洞之中,喷出了长长的血柱。呼吸在很短的瞬时被间断,奥古斯都立刻失去了支撑身体的能力,伴随着口中吐出的血,他摔在了距离目标只有一步之遥的位置。
“霍金斯先生!”声音从奥古斯都的背后传来,“别随便就走到这危险的地方啊。”
“这不是有你在吗,哈洛?”
虽然身受重伤,但奥古斯都的意识尚在,他仍旧清楚地知道约翰·霍金斯的位置。他颤抖着举起刀,凭着倒下前确定的方位,用尽力气掷出了最后的攻击。
从奥古斯都攻来的那一刻起,约翰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所以当他投掷出最后一击时,约翰很顺利地便躲开了。有些后怕的约翰向后退进了手下的保护圈中,即将被困死的猛兽,即便是最后一刻仍然有反咬一口的能力,约翰并不想在这大好局势下葬送了自己。
“我要是反应慢了没有开出枪,或者没打中的话,你可能就完了啊,霍金斯先生。”
“总之,结果是好的就行了。这个小子,杀了吗?”
“那是当然的喽,他的尸体作为我送给他师父的礼物,想必是相当合适呢。”
奥古斯都试图向前爬行的手被哈洛踩在了脚下,另一边齐格菲娅的情况他现在无从得知,如果自己在此阵亡,孤立无援的少女,多半也是凶多吉少了吧。强烈的不甘让他捏紧了拳头,绝望的泪水渐渐打湿了眼角。
“再见了,勇敢的少年。”
哈洛反握剑柄,高高举起,瞄准奥古斯都的心脏,径直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