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5年。
在这还不算凉爽的入秋时节,西班牙帝国巴斯克地区的山地森林里,呼呼吹拂的山风在掠过人体之时,也足以让人感觉到海拔较高的地带所带来的凉意。这里是比利牛斯山脉的余麓,繁茂的常绿硬叶林,并未因为秋风所至,而染上象征这个季节的金色。不算高大的树林在夜间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容易引起在这之中行走之人的警觉。
“今天就那一点弯的月亮,还全被云层给遮住了,这个气氛还真是不安啊!”
在漆黑的森林中,两名男子提着一盏火光微弱的灯,在山林里穿行。他们携带的刀具和长枪不时与树木发生碰撞,在寂静的夜里这种声响格外清晰。火光映照下的那张有些凶气的脸,说明了他们并不是那种在山林中迷失道路的普通人。
“偏偏在这么黑的时候出来巡逻,真是讨厌呐!”说话的男人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灯。
“难道你被这些树给吓破胆了吗?”与他并排行走的同伴发出了奚落的声音,“除了这风有些凉,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啊。”
“过分平静的夜晚,看起来可是毫无生气的。身处其中,只会加剧这股凉意。”
“昨天咱们去攻击那个村庄,可不见你胆子有这么小啊。”
“对付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才不可怕呢!但是呐,现在再回想起来,那些人被杀后的脸,还是有些渗人的啊。”
“哼,你要是真的可怜他们,你一开始就不会干这个行当吧!”
“那可不是可怜啊!没有力量保护自己,那些人就是活该被掠夺吧!”拿灯的男人将灯换到了另一边的手上,以便照亮他们即将拐向的小道,“只是啊,想到我们也是活在刀尖上的人,说不定有一天就会变成他们的角色。”
“喂!你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啊!”
“抱歉抱歉,今天的氛围不禁就让人叹气了起来。这是最后一段路了吧,赶紧巡逻完,咱就可以回去换班休息了。”
“嗯,能在上半夜结束工作真是太好了。”
朦胧的弯月在悄然无声中完全钻进了云中,除了两个男人的脚步声外,此地连些许虫鸣都没有响起。在仿佛万物寂灭的气氛中,两人几乎是屏着呼吸,瞪圆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昏暗的道路。
“嘭!”
“喂!什么情况!?”走在前面的提灯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个踉跄,匆匆转过头来。
“不好意思啊,腿甲踢到了路边的石头。”走在后面的男人略带歉意地向身前的同伴赔了个笑脸。
“真是的!小心······”
“哇啊!哇啊!哇啊!”
树梢之上,惊起的乌鸦打断了他们才刚要开始的对话。伴随着翅膀拍打的扑棱声,黑漆漆的羽毛缓缓飘落,宛如不祥的漆黑之雪。在两只敏感的惊弓之鸟面前,这阵在夜间再正常不过的小骚动,也引发起了他们的极度不安。周遭的一切几乎静止,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两人有些尴尬地相视一笑,虽然那个笑容在对方眼里都是勉强到快要哭出来了。为了尽快逃回驻地,他们不由得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走在前方的提灯男子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异样,本应杂乱的两人脚步,突然变得单调而统一。他有些哆嗦地转过头,身后一望无际的幽静黑暗印证了他回头前的想法。
“喂!你、你在哪啊?”
没有任何回应。
“喂!路边上个厕所我又不会嘲笑你,干嘛不吭声呢!”
他的声音愈加颤抖,大脑里完全无法接受在背后的同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为地为他找了一个理由,然而,这依旧无法让他获得想要的回音。
安静到自己的心跳都清晰可见,意识到了气氛的诡异,大脑彻底放空的他只想着迅速逃回营地。只能祈祷不见的那家伙,在回去的时候能瞧见他在营地里大快朵颐的身影了。
男子转过身,刚想撒开脚步奔跑,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移动。惊恐地认真观察四周,他发现两只手正扣着他的身体。他的耳边轻轻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好,再见!”
正欲大声向着营地的方向呼救,却立刻被另外伸出的手掌捂住了嘴巴。他的瞳孔中银光一闪,便感觉到了自己的喉咙上传来了冰凉的触感,之后,从内而外涌出的温润阻止了他再次发出声音的可能。他才刚刚感受到疼痛,胸口又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然后他就被重重丢在了地上。
在痛苦中逐渐模糊的意识里,他回光返照似地听清了身边复数的脚步声,以及那些人的对话。
“巡逻兵清除!”
“动作快,声音轻点!”
“还有人吗?”
“安全!这个方向已经完成封锁。”
“好的!等待信号,今天就是这帮山贼的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