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那温暖的光芒泼洒在砖瓦堆积而成的墙头上,为其涂抹上一层赤红,整座名为“乌托尼亚”的城市美得如同油画一般。站岗的士兵已经换了一班,因宿醉而神志不清的老兵摇摇晃晃地走上岗位,而刚下班的新兵却注意到停靠在一旁的黑色车辆。
那名士兵一愣,身为站岗士兵,他对这种被称作“基地型”的房车相当熟悉,可以一次性最多可以搭乘十人的车辆经常进出这座城,因为这是猎人们经常使用的旅行车。车身比较高也比较长,因为里面会摆设沙发床铺等生活设备,更有甚者会搭起小型厨房。
赏金猎人的身份比较特殊,他们没有固定的生活位置,也没有可以居住的房屋,所以这种房车就像可移动的基地一样,在猎人之间非常受欢迎,价格也不贵。
那辆车里隐隐约约坐了很多人,好像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个坐在驾驶座的男孩一直在尝试着打重新启动车辆,却没有什么用,汽车如同老马一样只是发出几声无力的喘息。看上去是不新不旧的车啊,哪里出了问题吗?新兵立刻跑了过去,直觉告诉他这些人需要帮助。
“啊,艾威,有人过来了。”零宸对着身后的少年嘀咕了一句,随即推开车门从车里钻了出来,车门发出吱呀一声,像是没有长久维修一样。零宸是司机,没有负责好房车维修,就被艾威支使着修车了,他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冲着奔过来的士兵远远地招手。
士兵跑得很急,头盔差点颠掉了。而被称为艾威的男孩透过茶色玻璃看到这个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却被零宸瞪了一眼,他吐了吐舌尖,重新把注意力转向身旁的棋局。窝在艾威身旁的女孩有着一头及膝长发,整个人都被长发包裹着,一直踢踏着脚催促艾威走下一步棋。
“需要帮助吗,各位?”当然车外的人是没有看到这样的情景,那士兵气喘吁吁地,看来体能并不是特别好,才跑几步路就受不了了,这样的人怎么成为士兵的啊。
零宸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车身,发出沉重的咚咚声,“我们这边没有油了,这样子可没办法旅行了啊。”
“看车辆……各位是赏金猎人?”
“啊,是的,证件在这里。”有着东方洛国外貌的少年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个黑色皮质的本子。
士兵接过那个小本子,上面是世界猎人协会的公用章印,记录着这个团队的名称和成员。“艾德罗斯”,这是他们的名称,在丹尼伽奥这个西方国度的古语中是“星火”的意思,他们的徽章的外形则是由火焰和星星组成的。
他很尊敬这些外来者,他们是为数不多的拥有魔法的人,因此被称作猎人。在异族即将占领整个世界的时候,只有这些人与神谕铁骑作为战力,才能把异族的攻击挡下,为人类开辟出生活的空间。作为人类的士兵,当然会为此而感到骄傲。
“我们的岗亭里放着备用的,便是提供给你们这样的旅行者。”士兵又准备气喘吁吁地跑过去拿油箱,他一直在和零宸交谈,因此没有注意到车内的三个人——亚瑟,艾威和时光正在窃窃私语。
在他的脚迈出去一分米之前,亚瑟叫住了士兵。他的双眼毫无光芒,却是漂亮的翠绿色,像一块暗淡的绿宝石。士兵被那双眼睛盯得有些畏缩,“呃,怎么了?”
这个站在零宸身后的男生大概有十八九岁的模样,有着标准的五官和成熟的衣着品味,他梳着一头暗灰色的利落短发,明明有着暖色系的瞳色,却根本没有温暖的感觉,连视线都是冰冷的。他用修长的手指敲击着车身,静静地目视前方。士兵突然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试着稍微试探了一下,发现这个少年貌似是盲人。
士兵有点惊讶,他对零宸打了打手势——一手指着亚瑟,一手指着自己的眼睛,零宸点点头,没有否定士兵的猜测,这样一来士兵更是无法冷静了,满脸都挂着难以置信。失明的人居然也能成为猎人吗?…喔,有魔力真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先生,天快黑了,”即便感受到了士兵的情绪变化,亚瑟仍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爽,毕竟这种事已经如同家常便饭一样了,只是淡淡地冲着他说道,“我们需要进城。”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藏着不可拒绝的力量。士兵只是个站岗的,他没有经历过战争,因此没有感受过这种语气的力量。这力量——毫不夸张地说,可以让一个人瞬间想跪地臣服。
士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盲眼少年,这样的人也能作为猎人而生活下去啊……他一时失神甚至忘记回答。还真是命运弄人,像他这样的健全人毫无魔法天分,只能落得一个站岗的破差事,而这样的残疾人却可以拥有名誉……
“呐,呐,可以吗?”听到声音他回过神,矮个子少年从车里钻了出来,那双眼睛又和失明的青年截然不同,如同波斯猫的异瞳,不过是红蓝色,透着一丝狡黠,穿着背带短裤和吊带袜,踏着一双黑色的短军靴,身上则穿着带有蕾丝边的长袖衫,看上去好像某贵族家的小少爷。
士兵僵硬地笑了笑,心想这都什么人呐都跑来当猎人了,“这座城很欢迎各位,因为它是希望的乌托尼亚。”说罢他试图透过玻璃看看车内,这辆小小的车里居然藏着这么多怪物,还有什么没有出来呢。
于是他看到了想看的,有一只金色的瞳眸注视着他,像是深渊里的恶鬼,实际上,那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她的怀里还抱着毛绒熊,正在为下一步该走怎样的棋而发愁。艾威急着露面,就随意挪了一下棋子,结果让时光的棋子们陷入苦斗中,她正咬着下唇发呆呢,只是视线正好和士兵的撞在了一起。
他不该注视着深渊,毕竟深渊里的怪物也在注视着自己。士兵战战兢兢地收回目光,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愿创世神阿西西比的光芒降于诸位的身上。”这是人们对猎人的祝福,也预示着这一度僵硬的交谈终于可以结束了。
“谢谢你,愿命运女神和力量之主赐予你荣誉。”这则是猎人对普通人的祝愿。车辆燃尽最后一滴油开到了岗亭前,士兵拖着沉重的盔甲跑进去取油箱,零宸取出钥匙拿起输油管。亚瑟静静地望着被夕阳的余晖笼罩的城市,艾威和时光挤在他右侧,吵闹着摆弄棋子,这两个人下棋就从来没有安静过。
“‘希望的乌托尼亚吗?难道说那些同僚都被希望迷惑了,因而再也不肯出城了吗?”亚瑟冷笑了一下,忽然拉上了窗帘,车厢内陷入昏暗,胳膊肘撞到了和时光下棋的艾威,后者手里的棋子摔到棋盘上,惊得其他棋子滚落到地面上,噼里哗啦,一阵热闹。
摔在棋盘上直挺挺躺着的,是名为“女王”的棋子。
艾威有点不满地看着他:“阿亚,你真不适合当文艺青年。”
时光则把脸埋在毛绒熊的头上,弯下身子捡起棋子,重新摆在棋盘上。她是天才,脑子里早就记住了棋子的分布,所以等她摆好棋局仍然可以继续。
“因为我觉得这样的幻想乡,被摧毁的模样一定很美。”亚瑟小声地说道,他的手里,握着一份文件,从窗帘缝隙间洒下的光芒照到少女的照片上。
少女有一张可爱的脸,冰蓝色的长发自然地垂于胸前,光看照片就能感受到一种气质,那是这样的世界里不曾存在过的清纯,没有被枯燥乏味的经历所摧毁。
艾威愣了一下,然后云淡风轻地说:“是啊,毕竟我们就是绝望的路西比尔嘛。”摆好所有的棋子,时光手里的“骑士”一路过关斩将,最后杀到了“女王”面前。她用手指又一次推倒了“女王”。“…Checkmate…”
“哇哦,小时光真棒啊~真不愧是天才~”艾威皮笑肉不笑地感叹,完全是棒读的语气。
灰蓝色的房车再度启动,发动机发出阵阵共鸣声,向士兵道过谢后驶入了乌托尼亚。士兵一直在后面招手,直到消失在地平线。玫瑰红色的残云遍布天空,路边的花草被微风吹动,远处还飘来儿童的笛声,所有事物都显得那样美好。
他不知道他放进了怎样的恶魔,恶魔骑士路西比尔踏上的土地,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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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汇解释:
①乌托妮娅:制造“希望之都”的女神,由于她不切实际的梦想,后来被恶魔骑士杀掉了
②乌托尼亚:童话故事中的希望之都,她会给予人类一切想要拥有的事物,以及永远不会消失的庇佑
③路西比尔:童话故事中的恶魔骑士,他杀死了乌托妮娅,并用她的头颅打破了幻想乡的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