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充实的人生
格雷跟上伏尔甘的脚步往地下室走去,一股股阴凉的空气往他的身后冒去。
他可以听见地下室里有细微的喃喃自语声,在教堂里神甫和伏尔甘在神的雕像前与遍布无声的长椅子前和他说明,他们每日所面对的作战对象,是王国中出乎常理常情的各种古怪事件。虽然剥落湿漉漉的触须,在粘液后窥视到的并非都是阴暗恐怖的怪物瞳孔,但他们所触及的存在大多数仍是令常人难以接受的异物。
从森林里跋涉出来,一再从篝火与老锡釜营地出发,抵达又一个被发掘出来的深坑,苔藓与乱木掩盖,在洞穴里蠕动的居民们,与其擦肩相遇,往往不会是正确的时间,难以坠入恋情清新的爱恋,面对洞穴,自由之义无法在一个温暖轻松地共进晚餐的傍晚前去进行家庭访问。
月黑风高的夜晚,也许还要有点潮湿的雨水,哀嚎与惨叫在洞穴内等着向他们展示。常年以来从经验中得出的总结就是这样的诅咒,自由之义肯定会在洞穴居民心情败坏恶劣,在瓶子里的恶魔连续许下六个愿望后才会出现在那里。“谁要是来拯救我,我就给他我所有的忠诚。”“谁要是来拯救我,我就给他我所有的爱情。”“谁要是来拯救我,我就给他我所有的想法。”“谁要是来拯救我,我就给他我所有的生命。”“谁要是来拯救我,我就给他我所有的希望。”“谁要是来拯救我,我就给他我所有的愤怒。”附赠恶魔慷慨的对解救者的解脱。
自由之义在这样的咆哮与静静燃烧双瞳、大多数是深陷混乱的受害者们面前默默登场,手持武器,与他们发生一场争斗,尽管短暂只有那么一小会儿,还不如没有的滑稽的一小会儿,但自由之义尽其所能让洞穴居民们死得其所。
他们从来就不是拯救者,而是终结者。神甫劝慰他们,这是无可奈何的,总要有人要成为遗憾的一方,你喜欢教会或者王室或者圣殿吗?在这里坐坐吧。委托方只会在事情的性质与危害程度分明的时候找上他们。
他们不适合出面,需要强有力的行动人员,质与量达成,接下来可能只会是一个加法运算,结果每次都明显而又固定地显示在那里,没有出现过化学反应。
他们无法成为一名善良的医生,专心世界的保健预防工作而不参加另外的桃色交易,使这个世界变得狭小沉闷。王宫里的人对着民众一直报以对待身体的态度,小病常生大病不来。我们都是神面前的罪人,无法做到彻底善良,我知道,你只是感觉疲倦了,无止境地面对阴暗与逼问,即使每次回击依旧有力,但棒球棒上已经全是污秽了。
穿梭在街道上的恶棍也为他们心中的血液是否依旧温暖而夜夜在酒巷与女人间流连,就单单面对活着也会不止一次地想要放弃,无论以轻松的玩笑,还是以痛苦的追问,在棒球大联盟的比赛面前都是一回事。
经理会替你摆平人生迷茫。不过像食人魔这种任务对于第一天加入自由之义的新人还是太过严苛。
迎接格雷的将是他从未见识过的血腥场面,与摆放在屏幕里的平面画面不同,那将是切切实实的气味,温度,触感的综合测试,恰巧在午后充足的睡眠后,他的感知变得充盈松垮,就等着染上那些东西。
“还是说,会坐在一辆马车里,想着人不过也只是如此的,因为在上车前在盛大的宴会上呕吐了太多食物,所以面对街上被任意践踏的血肉只有记忆与理智中的自责,而没有生理上的恐惧。无可奈何,马车上的马是如此激烈,在把那么多手臂踩断,那么多胸腔踩塌之后,依然气势十足地奔驰在街道上。
伤害了别人,看见了别人被伤害,都要怪这辆无法停止的马车,法厄同殿下只能在车上强做镇定,人世间的魑魅魍魉在马车顶聚集哀嚎。他们衣衫褴褛,就像在迎风舞蹈与巡视,从他们身上流下分泌粘稠物,街道很快就要变成蛛网洞,地底的女王,不,现在是白昼,是白塔镇一天中最为阳光的时刻。
先生们,女士们,在街道被搅乱的时候,从街道的另一方,向着马车奔来了一匹新惊马,新惊马酱是从大伯爵阁下家中的马厩中逃出,马蹄铁上有着紫罗兰雕纹。在街道上狂奔,它的脖子上遍布紫色鞭痕,双目中尽是恐惧与茫然,马脸上盈溢的直像是一个温顺的姑娘被心爱之人骗离家乡后遭到一系列的暴行的第一个晚上时的神色。惊马与拉动马车的马匹即将汇合,在此之前,请都保持冷静,安心等待到家的前几秒岁月。”
“不行,不行,这段不行,”阴暗的角落里不断传来嘟喃声和轻微的笔尖划过纸片的声音。还有一小串老鼠们吱吱呀呀奔跑的声音,滑动笔尖的人一边双目灼灼,呼吸声贴着身后坚实的墙壁。
地下室的门被打开,格雷跟在伏尔甘身后走进幽暗中燃烧着白蜡烛的房间。从楼梯处纵览整个地下室,是一个被诸多杂物堆积起来的长方形,许多由木板打造成的箱子像墙柱一样撑住天花板与地板。整个房间里没有采光源,散发着自然的阴凉。
坐在角落小木椅上咬着笔尖的是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年,他的头发束成一把发辫,眼神看上去与之呼应,就像被投出的一柄鱼竿,注向膝盖上平摊着的笔记本,宁静的湖泊在微微摇曳。波光在搜寻着太阳投下的目标在幽暗中的何处淤泥之下。
“啊,我不是在偷懒,克劳萨大人...”少年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还是低着头啃咬着笔尖,目光更加用心地凝聚起来,也不是说展示什么,如果克劳萨大人看到在他多次警告过后,少年还是保留咬笔头的坏习惯的话,一定会很生气,这时候保持目光严肃就会令克劳萨大人暂时把注意力转移到少年创作剧本的荒唐上。
荒唐无关紧要,习惯无法反驳。可是少年抬起头来偷瞄情形,与往常克劳萨大人标准发作的哈哈大笑不同,前方持续到方才都一直是空荡的沉默,“唔,你们是什么人?”少年揉了揉眼睛,由于地下室打开涌进来的光线比烛火强烈太多,他有一瞬间的目盲。但仅仅凭借着涌入目光中的红发与巨剑,少年也能看出那绝非是剧场的人。
伏尔甘从上到下地审视着少年,格雷也像其学习,跟在身后,报以谨慎严肃的目光,尽管从瘦少年身上投来的目光有些类似少女的温婉,与有些错愕的迷糊,但是谁又能以轻松的姿态确定食人魔的孩子没有有宁静温柔的呢?不,或者正好说大家确定而能够放心吧希望寄托于大家以外的真实上?
在烛光的微弱光环与自然光的正面打量下,少年显露着骨架立体的面部,眼神在一小会儿的错愕后,进入往日勤耕不辍的平静之中。他的衣服有些破旧,但还算整洁,也没有像是划分阵营一样棱角崭新,不像是走到绝境的人会有的偏激模样。
他的眼神在燃烧,但是燃料来路清晰,并不是违背神明意志的永恒之火,不需要燃料就能够一个人小跑八百里温暖整个冬天。在夏日里那样的眼神也不会令人困乏与被架到火炉上,像是纪念照俯视酒馆里拥挤的顾客。
地下室里的确充斥着一股古怪的血腥气味,淡若浮游生物还未发展的培养基上的清水营养液。伏尔甘进到地下室后,甚至还从这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中感知到了一丝圣洁,这不禁令他陷入了迟疑,那少年也从未出现过在他们的怀疑名单里。
或者说他们在调查的时候压根没有遇到过这个少年,现在理应由贺克玛乐队的经纪人出现在这个位置,或者是乐队的主力大提琴手用琴弦分割尸体,头发散乱,一身盛装整洁,双目射向更黑暗的深渊与终结之地,那该是回廊里终日飘荡着往日亡灵,房间里尽是面目苍白镜子的城堡建筑集群。
伏尔甘审视着少年,避开少年对他们的疑问,由于他背着剑,少年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像是在路上被人碰到肩膀一样沉默不语。伏尔甘微微从地下室的沉默中感到一点尴尬,虽然如果少年进入真心话提问环节可能会令他更加不知该如何装作走程序一样地先把他设为食人魔嫌疑人,然后再自己为他洗脱嫌疑。
现状难道不是可以更简单明了一点的吗,沉默是由于对现状的理解不用做多余的矫饰,也许这个少年是个不错的艺术家苗子,在落叶坠入湖水中时能够不动声色,继续勤恳开动自己的大脑。不,艺术家在现场是会自乱阵脚的,他该去做个指挥官,该去做些对人有益,充满行动的工作。躲在地下室创作的生活应该留给那些无法在人流中立足的人。但是谁都没有说过该公平对待呀,为了那些无能地人出让选择。公平是自由的头号敌人。
言归正传,伏尔甘在考虑是否应该对这个镇定的少年道歉,然后退出地下室,这样也许他就不会错过正牌食人魔丧心病狂滥杀无辜的阻止时刻。但是神圣血腥味还是作为一个疑点在地下室里不容抹去,他是否遗漏了什么,那个家伙应该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此时此刻,自由之义为他在这里准备了腐败的盛宴。那是附着了引诱的魔法的。
一股坦白的血腥味从伏尔甘和格雷身后涌来,伏尔甘被这血腥味牵引扭过脑袋,那气息掺着舔舐铁块的强迫味道,扑鼻而来,那是货真价实的血腥,来自德罗斯剧场观众舞台。
在长长的通道的另一头,柔滑流畅的音乐作为专业水准静静在漩涡中流转,观众席上压根没有人发出惨叫哀嚎。在一片幽暗中缓缓收回爪牙的是大暴走中的微笑之丽渣德。
“呀呀,各位老爷,失去生命的滋味如何?”丽渣德在音乐中感受手中生命的流动。只是抽象的生命夺取,贵族老爷们就开始大吐血,陷入目光黯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