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索王国驻地,菲丽丝长公主的营帐。
佩尔来到这个帐篷的不久,斯提拉二世的使者也来到了这里。向着坐在原地,面无表情的菲丽丝传达了旨意。
菲丽丝的营帐十分简洁干净,仅仅只从装饰上来说,菲丽丝的营帐,似乎和普通的丁索牧民没有什么区别。相比起她父亲大帐的豪华与奢侈,更是天差地别。
而且,比起舒适性,菲丽丝的帐篷更加关注于实用性。来自世界各地的名贵长剑、长枪、弯刀、弓,就随意的悬挂在帐篷内。咋一看过去,颇有几分“珠帘”的感觉。
这样想着的佩尔,嘴角情不自禁的勾了一下。
而帐篷的主人菲丽丝,跪坐在垫子上,微微点头,示意使者可以离开了。
“你就是佩尔-索拉丁?”
帐篷的主人,菲丽丝长公主,此刻便端正的跪坐在站着的佩尔的面前,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的打量着佩尔。
菲丽丝的坐姿非常有特点,即便是营帐之内只有她和佩尔两个人。她也是一丝不苟的跪坐着,将双手放在圆润的大腿上。仿佛有某个人在她的背后放了一把直尺似的,将腰板伸的笔直。
“不,公主殿下,是佩尔-霍亨-索拉丁。”
佩尔使用伊斯特贵族的站姿,骄傲的站在菲丽丝的面前,从容的回答到。
“呵。”
听到了佩尔的话,菲丽丝闭上眼睛,微微轻笑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重新看向了佩尔。此刻,她的脸上,不再是之前面对父亲使者的面无表情,而是带上了微微的笑容。
随即,她将目光转向了佩尔。
“根据我的手下的回报,你刚刚进入我们丁索人的营地的时候,还是伊斯特帝国的人吧?”
菲丽丝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配合上她之前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在嘲讽佩尔。
但事实上,她的话语中却没有半分讥讽佩尔的意思,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是两个朋友之间普通的关心问候而已。
“是的,我叛变了,我已经背叛了康斯坦丁四世,投靠了斯提拉陛下。”
佩尔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菲丽丝的面前,似乎丝毫没有感到羞愧似的,坦然说出了这个事实。
“不必这么拘束,请坐。按照父亲的决定,阁下应该还算是我的丈夫呢。”
菲丽丝伸出手掌,指向了面前的跪坐所使用的垫子。
因为菲丽丝的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让佩尔瞬间对菲丽丝好感大增。假如菲丽丝在得知自己和佩尔的婚约之后的反应若是破口大骂,或是直接贴上来的话,佩尔此刻恐怕都会十分的手足无措吧。
这种平淡的反应,恰恰是此刻的佩尔最需要的。此刻的他,绝对不是像表面上展现的那么轻松。
“感谢长公主。”
佩尔有些不习惯的席地坐下,坐到了菲丽丝的对面。
菲丽丝拥有一头暗金色的长发,这一头长发,被清爽的梳成了一个马尾,落在了背后。看着她的祖母绿色的眸子,不知道为何,让佩尔想起了他许多年前之前看到的一只老虎。
那是在他还在担任伊斯特的皇家宫廷教师的时候,来自远东的一名商人所献给康斯坦丁四世的礼物。
那并不是一头普通的老虎,它与它的同类最大的不同就是,它的皮毛是白色的,并不是普通的老虎常见的棕黄色。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只老虎会拥有这样一幅漂亮而高贵的皮毛。即便是聪颖博学如佩尔,也不能解释这只老虎来自哪里。最终,即便是他,也只能和众人一样认为,这只白色的老虎,是美神维拉斯送给世人的礼物。
佩尔在笼子外面看到那只白虎第一眼的时候,它正在打盹。即便是佩尔到了它的身边。它也仅仅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佩尔,便继续睡了下去。
而与佩尔一道来参观这只白虎的达官显贵们,则无不赞叹这只白虎光洁高贵的皮毛。这让主人康斯坦丁四世显得相当的受用。于是,他当时当着半个伊斯特城的贵族的面宣布,他要给予这位维拉斯使者最好的待遇,让在伊斯特城长久的生活下去,并繁衍出后代。只要他的子嗣不断,伊斯特帝国的国粹也会被上天所保佑,从而昌盛繁荣,连绵不绝。
在众人的一片赞不绝耳的掌声中,打着盹的白虎被吵醒了,它幽幽的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站在众人中间,唯一一个没有鼓掌的佩尔。
回忆中的佩尔双唇蠕动——
“早上好,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佩尔轻声的喃喃自语道。
“咳,佩尔先生,你说什么?”
菲丽丝轻轻咳嗽了一声,将有些出神的佩尔拉了回来。
反应过来的佩尔,朝着菲丽丝歉意一笑。
“嗯……抱歉,公主殿下,我刚刚在想一点事情,请您继续说下去。”
即便是听到了佩尔有些失礼的话语,菲丽丝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她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她将一杯早已准备好了的热茶推到了佩尔的面前,微微颔首示意,开口说道:
“很抱歉打扰佩尔先生的思考了,请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在下名为菲丽丝-奥斯丁-杜勒斯-马里兰-斯蒂夫-罗兹-萨莉-丁索。”
菲丽丝一口气的念完了自己长长的名字。这让佩尔有些瞠目结舌,即便他已经听过不少贵族说自己名字了。但是,每次看见这些大贵族们,一口气念出自己巨长无比,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加长的名字时。佩尔都会情不自禁的在内心里面,为这个不同寻常的技能而鼓掌。
俗话说,判断一个人权势的最好方法,便是从她的名字中来看。
比起之前的名字,菲丽丝新的名字中带有的“马里兰”和“斯蒂夫”这两个由地名变换而来的中间名,也从侧面印证了斯提拉二世之前所说的话。
一口气念完了自己名字的菲丽丝歇了歇,继续自我介绍道。
“你可以简称我为菲丽丝-罗兹-萨莉-丁索。我不仅仅是丁索王国的公爵,除此之外,我同时还兼任了丁索王国元帅一职。负责指挥了这次战争的绝大多数战役。事实上,你们的大勒麦迪科斯就是我亲手斩杀的。此外,如果父亲没有更改旨意的意思的话,今后,我不仅仅会是你的上司。同时,我也会是你的妻子。”
菲丽丝丝毫没有说谎的意思,即便是面对来自伊斯特帝国的佩尔,她也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的意思。面对和佩尔的婚约,她也表现的非常坦然,脸上的神情似乎根本不像说出“我是你的妻子”这种从字面上看起来充满爱意的话语。反而,她更像是在说类似于“愿圣祖保佑你”这之类的普通问候语。
“呵,原来如此吗……?原来,尼基弗鲁斯的父亲原来就是败亡于你之手啊……也不算辱没了他伊斯特帝国元帅之名了。”
佩尔心情复杂的苦笑了一下,一想起尼基弗鲁斯,佩尔就有些不知作何感想。尼基弗鲁斯作为伊斯特的最高层的贵族之一,他恐怕很清楚康斯坦丁派自己出城的目的。但他依旧还是奉承着自己,将自己送了出城外。恐怕,自己在他和康斯坦丁等人心目中,早都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佩尔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出了脑袋。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个的时间。
佩尔换上了严肃的表情,紧盯着菲丽丝,充满自豪的,昂首挺胸的自我介绍道——尽管,这个举动,让他看起来有点像丧家之犬:
“在下佩尔-沃波尔-霍亨-索拉丁,先前担任伊斯特帝国国立图书馆副馆长和宫廷教师。因为某些原因,投靠了陛下。承蒙陛下恩宠,担任了坦菲兹维齐尔一职,同时也担任了沃波尔伯爵这一爵位。如不出意外的话,恐怕今后,不才就要与殿下共度一生了,还请殿下今后多多指教。”
说罢,佩尔向着菲丽丝深深颔首。相比起菲丽丝长长的名字,佩尔的名字就要短得多了。但是值得注意的是,此刻的他,已经在自己名字中间,加上了沃波尔这个封地的名字。
而面对这个婚约时,佩尔也和菲丽丝一样,显得十分坦然。
究其原因,是因为佩尔和菲丽丝两个人都很清楚,他们之间的所谓的婚姻,不过是赤裸裸的政治婚姻而已。对于佩尔而言,这桩婚事,只不过是他在丁索王国里面获取信任的一个交换。不过,对于贵为公主的菲丽丝而言,与佩尔这一个小小的投降者结婚,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唯一有可能成为菲丽丝接纳佩尔的原因,恐怕就是来自斯提拉二世的旨意了吧。
在自我介绍完后,菲丽丝和佩尔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此刻的佩尔,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对自己对面的哪位敌国公主说些什么。最终,他选择了沉默。佩尔和菲丽丝两个人,都无言的喝着自己面前的热茶,保持着这份沉默。
最终,是菲丽丝先打断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佩尔卿,我想想你询问一下,佩尔先生对目前的战争有什么想法?”
听到了这句话的瞬间,佩尔就明白,菲丽丝这是要考验自己了。菲丽丝想考验自己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能力,同时还要考验自己的忠诚,包括两方面——是否还保持着对伊斯特的忠诚。以及,是否建立了对丁索的忠诚。
本来,佩尔此刻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向菲丽丝详细说明伊斯特城的防御情况,并提出攻城的建议。如果可以的话,佩尔甚至应该把自己之前的关于攻城器械改良的研究资料拿出来,并亲手献给菲丽丝。
然而,这些,也仅仅只是理论上最正确的做法而已。
对于佩尔而言,在这种时候,他身为一名学者所拥有的理性思维,似乎已经全部蒸发了。
他感情用事了。
他开始犹豫和纠结,尽管他知道这是相当严重的扣分项。
犹豫了好一会儿,佩尔似乎是做出了决断。他开始结结巴巴的,朝着菲丽丝说明一些不咸不淡的,众人皆知的信息:
“根、根据在下对伊斯特城防的了解,伊斯特城西方的城墙有三层,三层之间有地道相连。而最外层的护城河,深度足足有近七十米,这不是用沙包就可以填满的深度。城市里面的军队大约有一万人左右,其中只有大约七千名左右的士兵是正规军。而在这七千人中,也只有大概不到三千人上过战场——”
“呵——是吗。”
菲丽丝很明显的看出来了佩尔的搪塞态度,她轻笑了一声,打断了佩尔,并拿起了面前的热茶,轻轻的押了一口。
“既然佩尔先生不愿意说的话,我也就不强求你了。”
佩尔又松了一口气,假如菲丽丝真的打算强迫自己谈论这个话题的话,自己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话语来搪塞她。
“菲丽丝公主,非常感谢,您真的是相当的温柔和善解人意呢。”
佩尔情不自禁的说出了这句话。
“是吗,我可不这样认为。”
菲丽丝微笑了一下,轻轻的押了一口茶。摇了摇头,笑着否认道。
“那么,佩尔先生,可否谈谈你对现在局势的想法。”
菲丽丝转移了一下话题,将话题转移到了当前局势上面。
佩尔在心中默念一声“终于来了”。
他精神瞬间一振,挺直了腰杆,开始一本正经的向菲丽丝阐述自己的看法。
“丁索王国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伊斯特城此刻可谓面临着内忧外患。已经是犹如风中残烛般的处境了。不仅如此,就我所知的,城内的贵族们,上至康斯坦丁二世,下至税务官,都已经对打退丁索不抱任何希望了。城内的投降倾向,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地步。所以,假如斯提拉陛下和菲丽丝公主殿下有意和谈的话,在下可以作为使者,劝降城内的康斯坦丁。我们可以先向他晓以大义,说明丁索对伊斯特发动战争的合理性——”
“呵——”
菲丽丝又轻声笑了一下,明明是微不可闻的呼气声,却仿佛充满了魔力似的。一下子就打断了正在一本正经的说着劝降计划的佩尔。
“佩尔先生,觉得可能吗?”
菲丽丝将双手放回了圆润的大腿上,双眼紧盯着佩尔,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即便是坐着,因为身高的原因,伸直了腰背的菲丽丝也要比佩尔高上一点。她看着佩尔,严肃的提问道:
“我想,担任过伊斯特帝国的宫廷教师的佩尔先生理应是一位博学之士吧?那你肯定不会不清楚,丁索人与伊斯特人之间的仇恨吧?又或者是说……佩尔先生认为,伊斯特人和丁索人之间的仇恨,会有什么办法解决吗?除此之外,佩尔先生难道认为,有什么办法,能够说服我麾下的丁索士兵们,乖乖的放弃圣祖罗姆的掌上明珠——伊斯特城里面的财富与金钱,跟着我乖乖的等里面的贵族投降?如果有解决这两个问题的话,请告诉我。”
菲丽丝严肃的朝着佩尔提问道。
怎么可能会有办法。
佩尔几乎当时就要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句话了。
但是他知道,此刻的他不能露怯,即便是没有办法,他也要他表现的胸有成竹。
佩尔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朝着菲丽丝深深的鞠了一躬。
“我有一法,可以让殿下兵不血刃的进入伊斯特城!”
菲丽丝的小嘴,因为惊讶,而微微的张开。
随即,这份惊讶,最终,又变为了一抹嘴角的轻笑。
“呵,是吗?还请佩尔先生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