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蓦然头一次目睹死亡的过程，比起直接见到无法言语的尸体，还是把将死之人的话语一字不漏地听入耳中更为震撼。
沙华给校长打了电话，让邰警官前来处理事件。理由他已经想好了，卢雁婷是杀害了两名学生的凶手，因畏罪而自杀。为了制造天衣无缝的自杀场景，沙华戴上手套特意从校长室拿了一把水果刀，放在了卢雁婷的手心，并沾上她的血。她的尸体除了心脏以外并无其他伤势，要瞒过验尸官应该不难。
至于被毁坏的设施，就交由校长去编个合适的理由了。
“卢雁婷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目送警车离开，站在沙华身旁的蓦然问了句。
拧开了刚买的矿泉水盖，沙华往微微颤抖的手淋去“听过‘最后一根稻草’的故事吗？人就是人，对外界造成的心理压力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卢雁婷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内心，委屈求全，缺乏疏导，负面情绪也就积累起来了。”
“她死前说过，如果我们帮助她的话，她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不无道理，你们保持沉默装作没看见，给卢雁婷带来的伤害比直接受到欺凌更严重。她会认为自己活该被欺负，没人愿意帮她，这样一来她渴望被关注被保护的心也会逐渐被报复他人的欲望占据。”
垂下眼帘，蓦然轻轻踢开脚下的石块“我不是她，无法体会那种感觉。”
“就算能体会也别去体会，妳会承受不了的。”
“哼……对了，你为什么要欺骗警方，隐瞒真相？”
“妳应该知道跟普通人说妖物之类的事是没用的，他们根本不会相信。特别是邰警官，我继续说妖物什么的估计会骂我一顿。”
“这样呀……”视线移到沙华脸上“刚才你很冷静地去帮自己洗脱嫌疑呢，难不成别的驱魔师也经常干这种事？”
“别的驱魔师不清楚，但我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沙华自嘲着说“这是我成为驱魔师以来第一件解决的事件，可能这种情况以前也见过，自然就不会慌张了。”
“生涯首次任务吗，感想呢？”
“刚开始很兴奋，因为我也能赚钱了。但之后嘛……觉得这份工作也不容易，要是以前的我一定会半途而废吧。”把最后一口喝掉，沙华随手把空瓶子丢进了垃圾车“驱魔师能用一系列的方法迅速找出妖物直接干掉，但我是驱魔师中的异类，全因我的坏习惯是想要去了解对方因何而成为妖物，所以我必须要以犯罪者的思维去调查得出答案。”
道出自己的想法时，身旁的中性美人冁然而笑“你应该去向警方申请成立一个‘除妖小组’。”
“等哪天他们相信了再说吧……蓦然，要是我成立那样的小组，妳会过来帮我吗？”
“哈啊？”蓦然摆了摆手“少来，你还打算把我拖下水吗？”
“拖下水是什么意思，妳很有当驱魔师的天分哦。卢雁婷第一次犯案时，妳已经有预感了吧。”
蓦然的眼中充满了抗拒的色彩“那又如何……我可不想踏足于那样的世界。我想，我们的缘就到此为止了。我还要参加考试考进理想的大学，过安稳的日子。”
“……好吧，祝妳一举夺魁，考上理想的大学。嗯还有什么好说呢……对，再见！”沙华摆出了十分潇洒的道别姿势，径直地往校门走去。
每次注视着他的背影，都会让蓦然想到了孤独的自己。
一类人吗，那还是不要有交集比较好。
如此想着，铃声响起，不再留恋的她转过身去迈向教学楼。
———夜
漫步在遥香市的夜市街区中，稍微把头发抓起的沙华走进一间名为‘非城’的清吧，与坐在里面的好友邰风碰面。
“派传单的小少爷来了？”邰风把摆放在桌上的一杯酒挪去沙华面前“这是我叫家伟特意调的鸡尾酒，尝尝吧。”
“家伟又搞什么新鲜玩意出来了。”端起圆口高酒杯，沙华仔细地品尝了口，这是……让人欲罢不能的味道。
“味道如何？”梳着油头，身穿白衬衫与黑马甲的年轻调酒师走到了两人面前。
叶家伟，沙华与邰风的高中同学，毕业后的他并没有选择继续求学，而是在他舅舅的清吧学习调酒。
“怎么说呢……我也搞不清楚啦，又不是专业的。”
“这叫八号当铺，把橙汁、菠萝汁、西柚汁加少许冰块混合摇匀，加到酒杯七分满，然后加入少许的红石榴糖浆，沉底，做分层。最后再按顺序加入朗姆、蜜瓜力骄、白橙皮力娇和少许的柠檬原汁，一杯让人欲罢不能的带有欲望的鸡尾酒就做好了。”
欲望吗……沙华莫名其妙的笑了声。
“最近怎么样了，沙华，听邰风说你经常旷课呢。”
“当然是为了复兴家族而努力呀，除了考试之外基本不会去学校。”
提到复兴家族，邰风问了句“对了，我给你印的传单派完了吗？”
“嘻嘻，当然没派完，不过已经完成了驱魔师的新手任务，还算值得。”
“诶？那……委托人是？”
“张望云啦。”
“校长！？”不仅是邰风，叶家伟也表现得相当震惊“沙华，你难不成把学校四周贴满了鬼画符？”
“那叫布置结界，拜托说得专业点啦。”邰风发出爽朗的笑声，把手搭在沙华肩上“对了对了，任务过程中有没有认识到可爱的小学妹呢？”
沙华回忆起基本只有一种表情的蓦然，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一共才回去两天，加上经常和校长聊天，哪来的时间去调戏什么可爱的学妹。”
“不过，想不到我们母校两天之内死了三个学生，要是放在我们那个时期，估计我会很难接受吧。”邰风轻叹了声，托起腮帮“而且这片区域发生这种案件，一般是由我爸处理的。辛苦你了，沙华。”
“是因欺凌而发生的案件。”注视着酒杯内混杂的颜色，沙华再次尝了口“不单单是我们学校才有，这是当下的现象。”
“这次的事件应该会登上头条，引起共鸣和关注，自然会加强管制力度。希望这种事少点发生吧，我最受不了了。”邰风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他生于警察世家，沐浴在正义之下的他理所当然会对这种现象看不过眼。
“哎哎，别提那些事了，我说过要请你喝东西的。家伟，给邰风来一杯什么深水炸弹。”
———
家里的冰箱空空如也，对于独居的蓦然来说是件麻烦事。她不像别的富家大小姐那般有专人帮忙买东西，钟爱夜晚喝上一杯纯正葡萄汁的她都是亲力亲为从住宅区步行到一公里外的商店购买的。
“怎么会……”忽然停下了脚步，购物袋差点没拎稳掉在地上。
已死之人卢雁婷，在住宅区徘徊。
她浑身煞白，走路时双脚不着地，在蓦然的眼皮底下飘着。蓦然擦了擦眼睛，貌似除了自己以外，别人都看不到。自己明明没有戴上沙华的念珠，为什么还能看到这种东西？好奇心驱使着蓦然跟着走，大概走了二百米，卢雁婷的灵魂在公园内的凉亭处停下。
“（她在那里干什么……嗯？）”
撑着油纸伞的女人从凉亭走出，她从衣袖中拿出一种净色的酒瓶。随后念出无法听懂的语言，卢雁婷的灵魂便直接化为一团紫雾卷入酒瓶中，最终被软木塞封住瓶口。
摇晃了几下，女人朝傻了眼的蓦然看去“啊呀，又见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