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术师们难以自已地呜咽起来。
由地狱之花所释放的恶洒落在光华市的每一个角落,被那轻飘飘的绒球所击中的人们省略了被蛊惑的过程,强行牵引出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罪恶而直接化妖,嘶吼着,咆哮着。对能感知人类恶念的她们来说,这种无止境增加的叫声无疑是种能带来折磨的魔音。
“我受不了了……”尹心彤捂住双耳跪倒在地,表情痛苦地叫喊着“数以万计的邪恶念头涌入我的大脑,快要炸开了啊!”
“心彤!”邰风连忙抚顺她的背“别着急,把大脑放空试试看。”
“不行……不行啊,快住手!”
如同灼烧大脑神经的痛感令尹心彤狼狈地在地上打滚,与她同样身为妖术师的曼珠也没能幸免,表情痛苦地从半空降落到地面,光是站着就已经相当吃力了。
“很痛苦吗?为什么我感觉到的,却是前所未有的舒畅?让地狱之花在人间盛放难道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吗?”盘踞在城市中心的庞然大物发出肖睿的声音,向两名快要被堆积的恶念冲溃意识的妖术师嘲笑道“我懂了,我什么都懂了啊,妳们之所以感觉到痛苦是因为对那帮人类仍有善意。这对我们来说是多余的,是不需要的无用情感!”
无法被阳光所照射到的人间炼狱,随风传入耳中的惨叫声,远方正张牙舞爪的火舌,吸引着肖睿凝视着这幅景象,无法抑制的扭曲感情到达沸点。
“令人间充满罪孽和破灭才能让妖术师身心愉快,我们不再需要躲躲藏藏地引诱人类化妖,人类也不会再受到任何行为规范的制约而展现出真正的自己及内心的欲望,这样的人间才是真正的天堂!”
无力感油然而生,漂浮在身后的一连串阴阳玉也随之落下。
“童谣,妳在干嘛?”沙华稍微用力地抓住这名从无败绩的天才驱魔师的手臂“干嘛把灵力全部收起来,我们不是还要战胜肖睿回去遥香市的吗!?”
面对沙华的质问,童谣如实回答道“地狱之花产生的恶念化作绒球散落在城市的每一处,触碰到绒球的人类会被牵扯出内心最丑恶的一面,化作扰乱人间的妖魔。”
“那还犹豫什么,只要把它击败,化妖的人们也能被彻底净化掉的对吧!?”
“沙华,我不想把话说的太明白。”童谣猛地甩开沙华的手,用从未有过的态度向她一直喜欢的人高声喊道“说得难听点,现在整个光华市可能就剩下我们几个人类了!”
“……童谣。”
“她说的一点也不假。”在前方不远处的曼珠也认同了这个说法,她没有把身子转过来,双眼依然凝视着那朵张牙舞爪的怪异之花“绒球的传播速度远超我的想象,而且人类本身所拥有的好奇心会驱使着他们去主动触碰那恶贯满盈的绒球,相信再过不久,我们就会和全世界为敌。”
“连妖术师都能心存善意,为什么就这样断定这世上不存在能保持本心的人呢?”
“我认同沙华的话。”
后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众人回头望去,是先前败在沙华与邰风手上的欧展鸣。他搀扶着表情痛不欲生的张潇,缓缓地向众人走来。
“欧展鸣,还有……张潇?”
“我本来以为张潇已经是无可救药的恶人了,但她现在却因无数人类的恶念入侵而饱受折磨,说明连她都对人类保留着善心。所以各位,请不要那么快就放弃。”
“身为无可救药的恶人真是抱歉呀。”张潇想要立马往欧展鸣的腹部打上一拳,不过现在的她与尹心彤及曼珠一样,大脑里均是被恶意侵蚀的景象。
沙华主动牵起童谣垂落下来的手,毫无怯色地与她对视“我和妳不同,我不是从小接受驱魔家族教育的驱魔师,只是个半路出家为了招揽生意还到处派传单的市井之徒。不过也正因为我是这种人,才能引发各种连妳也意想不到的奇迹。所以我希望妳能像往常一样,选择在我身上赌一把。当然了,我最需要的仍然是妳的力量。”
自小时候开始,童谣就渴望着能和沙华联合作战共同除妖,就像父辈那样,被誉为那个时代的黄金组合。只可惜沙华的意向并不在于成为驱魔师,甚至根本不愿去接触驱魔术,这让童谣心中所描绘的那副景象成为了一种奢望。可沙家的现任家主早已成为了杰出的驱魔师,并邀请自己共赴最终的战场,这个愿望可以说是触手可及,但自己却因一个非理性的判断而丧失战意,这根本不是童家家主应有的姿态。
保护这个男生,是童谣想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强大的理由。她从没有想过自己最想保护的人如今却反过来鼓励着自己不要放弃,这种感觉,令童谣的心境再次发生了变化。
躺在地上的念珠,再一次闪耀着灵力的光辉,在主人的身边回旋。
“对不起,沙华,刚才我……”
“能亲眼见到近乎完美的童家小姐发脾气,也是一种收获。至于曼珠……”沙华注视着前方那略显孤独的背说道“妳就不需要我去哄了吧,无论曼珠亦或是端木蓦然都绝不可能萌生退缩的念头,更何况还是对着那种家伙。”
“明明是个蹩脚驱魔师,懂的却挺多。”曼珠笑着回应“那就别让我等太久,我的脑袋疼得都快要烧掉了。”
两人往前迈出脚步,与曼珠一同面对那散发恶念的庞然大物。
肖睿并没有在意眼下这三人的举动,毕竟如今的他认为自己早已脱出了驱魔师和妖术师的范畴。只要妖石未被摘除,他就是永生的不败存在。在不断散发出血腥味的黑暗空间中,操纵地狱之花的妖魔高声笑着。
“虽说决定要把他除掉,可凭借一般的驱魔术根本行不通。”沙华握了握颤抖的拳“只要被击中一次,我就会倒下。”
“曼珠,妳有办法了吗?”
“也不能算是办法,只是一场赌注吧,继承了冯淩一切的我有着切割万物的灵刀,我原本的灵魂就是被这把刀分开的,那么同样地也可以把妖石和地狱之花分离。只要把妖石从它身上摘除,用妳的阴阳玉或是我的无限腐坏都能将它消灭。”曼珠的视线往上移,集中在曾囚禁着自己的核心位置“问题是肖睿,他断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把妖石夺走,就算我们将两者分离,他也会把自己变为适合战斗的形态阻拦我们。”
“重创对手必须由威力最强的术式去完成,制造空隙。”阴阳玉蓄势而发,斗志高昂的童谣已跃跃欲试。
“如果肖睿变为适合战斗的形态,就由我去负责制止。”湛蓝色光辉涌现,沙华的眼中充满了自信。
“最后只要把妖石破坏,并将肖睿的灵魂永久封印在别的世界,事情就能结束了。”流淌着致死光泽的灵刀顺应而来握持在手,曼珠将其高高举向天空“张潇!”
“真会使唤人……”读懂其中意思的张潇稳住脚步,双手合拢与曼珠同时喊出禁忌的法决“【妖咒·冥府之钥】!”
手持开启冥界之门的钥匙的虚影与灵刀融为一体,随着呼唤声,灵刀所撕裂的虚空中迸射出光芒,通往冥界的大门再度降临人间。但其规模和张潇独自施法时不同,囚禁在冥界的亡灵感受到曼珠那至高无上的妖力而不敢肆意逃脱,在门扉内俯视眈眈,垂涎着由地狱之花散发的香甜妖气。
阴阳玉发出必胜的嘶鸣,承载着童谣的身体开始疾驰,奔向决战的死敌。
“(拜托了,童谣!我的……朋友!)”曼珠推出掌心,鲜红的彼世之花卷去空中。
邪花仿佛洞察了童谣的意志一般,止住了释放恶念之球的行为,并将那阴森恐怖布满碎牙的嘴巴对准即将飞驰而至的驱魔师。
“呵呵,地狱之花还没有击溃妳的战意吗,童谣?”肖睿在核心位置目睹了一切,他对童谣所发出的威慑嗤之以鼻,表情颠狂地歪了歪嘴角“果然还是必须让妳永远闭上嘴巴才行啊!”
人间恶念满盈,地狱之花也因此获得了用之不竭的妖力,它从根茎的部位长出了四肢,形象更接近一头由花进化的妖魔。它挥舞着巨大的四肢,打向对它而言不过沙粒般大小的驱魔师。
顷刻间,由彼岸聚拢而来的赤色花瓣正在追上童谣的阴阳玉并融为一体,以惊天动地之势冲破了花妖舞动的四肢。
直视这一壮观场面的童谣眼中满是讶异,她能从那些聚集在阴阳玉周边的花瓣中感受到曼珠的力量,不是魅惑人心的妖力,而是最清澈的,能被阴阳玉所接受的力量。
不会输!带着信念继续往前冲的童谣高举右臂,一千零八十粒阴阳玉在高速咏唱下尽数闪耀,令天空绝叫,大地咆吼,如稠密暴雨的灵力之光震撼着四界法则奔涌而出。
切身体会到危机的肖睿,不顾地狱之花被切裂的四肢,于口部凝聚出妖力满盈的光束向那耀眼光辉倾泻而去!
双方所施展的力量发生碰撞时,裂缝一直由大地延伸到了虚空,空间扭曲得支离破碎,将周围的一切都吹向了虚无的尽头。
这真的是驱魔术本该拥有的威力吗?肖睿不敢相信,他眼睁睁地看着地狱之花被径直打来的阴阳玉无情地冲破撕碎,并引至虚无的漩涡之中消失殆尽。
巨大的焦黑坑洞中,地狱之花仅剩下一堆残骸,尚有意识的肖睿迅速化为人形从中脱出,往近乎被毁掉的核心位置伸出手,想把暴露在外的妖石拿过来。只要妖石存在,完全再生不过是时间问题。
然而,一发倾注了灵力的拳头如同炮弹般入侵肖睿的视野中,粉碎了他的额骨并整个撞入了化为焦炭的妖物残骸中。
“又是你……!”癫狂的双眼尽显惊慌神色“又是你这比苍蝇还恶心的家伙吗,沙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