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苦。
因为真的很痛苦,我写下了这些文字。
不知道谁回来读这个记载着我肮脏本质的笔记本。
但是,如果读了。
我会表示自己的感谢。
即使读的人或许并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打算让你知道。
......
我喜爱着雨声。
打在地面时,清脆地发出声响。
那意外的使我感到平静。
我最喜欢的就是在雨中发呆,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在小学,每当下雨,我总是趴在窗边,进行着不合实际的妄想。
那是在记忆中也十分美好的一幕。
我的想象力并不是十分丰富,可能正是如此,我缺乏梦想。
因此即使面对着漂泊虚无的雨,我也只能幻想自己从书本中读来的故事。
我想象着插画上动起的人物,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使自己满意。
在那时,面对着自己喜爱的雨。
虽然那时没有意识到,但我想,那就是悲哀。
我很少表露自己真正的感情。
这可能是天赋还是才能,我总是能笑着应对一切。
所以,每当我透过窗外,遥望着天空的雨,总是会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并不知道理由,但我只有在那时,会摆出悲哀的表情。
紧紧皱起的眉头一点都不像小孩。
仿佛因为什么苦恼的哲学家,突然进来的妈妈曾经如此评论。
她问我,有什么烦恼的事吗?
当时的我是怎么回答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只是妈妈十分温柔地摸着我的头,她那怜爱的眼神使我感到畏惧。
那是针对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要那么看着我?
妈妈很快离开,于此相对,妹妹走了进来。
她让我陪她玩,那开朗的笑容,对我而言十分耀眼。
我十分羡慕她,也十分想保护她。
她对我而言就是星星。
我无视了外界的雨,陪着幼小的妹妹玩着过家家。
对当时的我来说十分幼稚的游戏,只是因为她的存在就变的十分完美。
很久之后我才发现。
在我一生中度过的16年,唯有那时是在真正笑着的。
......
那是在小学高年级的时候,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班里过六一时要举办节目,而我也如同往年一般担任起了这件事。
通过投票选好了项目,大家却没精打采地进行排练。
那时,想到要是节目不好可能会被老师训,我就在班会趁着老师不在说了什么。
大致意思是,要好好享受。
我那出于自身利益说出的自私话语,意外的使他们都打起了精神。
之后在彩排上的表演,完美的连我自己都惊讶。
为什么会那样?
我在那之后想了想自己说出的激励的话。
那到底,又有什么特别的呢?
我苦恼着,一字一句回想。
无论如何都是自己在焦躁之时又为了保全自己说出的没有任何特点的话语。
他们却如此热情地接受。
我还记得当我说完那段话之后,他们的表情。
他们清爽地笑着,同时说着热情的话语。
那发自内心的热情,使我下意识别过视线。
然而他们却认为我是害羞。
我当时无比的羞耻,却依然鞠躬向大家道谢。
那结果,大家更加热情了,甚至比我想的更加卖力。
这是为什么呢?
我苦恼着,可是没有任何人给我答案。
那之后,有几个跟我关系比较好的人,向我发出赞叹。
我苦笑着回应,然而却渐渐有些焦躁。
我知道,那是不安。
对自己的不安。
......
依然是小学,那时候,班里曾经发生过一起很严重的打架事件。
我看着班里的人都再阻止他们,也明白自己应该上前阻止。
但是,那个时候,我选择了旁观。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我毫无疑问,在期待着。
黑色的感情涌了上来,我摆出无比悲哀的表情,也做出想要阻止的样子,却只是呆然地看着。
在那时,第一次对自己感到厌恶。
我看着他们夸耀着自己的暴力,在内心喜悦着。
仿佛陷入忘我的,只是看着。
然而,即使内心在怎么激昂,我却表现的十分悲伤。
甚至能在他们打完架之后安慰他们,对他们说,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没有人来责备我。
他们则低下了头,仿佛十分不甘。
我原以为那是出于争执的怒火。
然而,他们却向我道歉。
说着,自己不应该如此鲁莽。
自己厌恶的程度更深。
为了逃离那里,我只是犹如演戏一般丑恶地说。
“那么,下一次不要再这样了。”
随后,便迅速离开了那里。
在那之后,我发现了,自己对暴力无比热爱。
我喜欢着血肉横飞的场景。
或许男孩都喜欢,但我不同。
我是在渴望着......
将自己埋在家中,我认清了自己的本质。
“我是,如此邪恶。”
以不被任何人发现的声音自语着,我第一次感到绝望。
......
之后,我更加恐惧。
在我终于发现自己的本质后,我感到自我厌恶。
雨缓缓坠下,那是场并不是多大的雨。
我依然对着雨妄想。
——映在窗后的,是炸裂的血。
从腐烂的尸体上飞溅的血打在窗边,与雨合为一体。
我不曾见识过这样的光景。
我不曾期待过这样的光景。
......那是,真的吗?
我纠正想象力不好的写法。
我对于这些负面的东西,有着非同寻常的想象。
皱起的眉头,以及惊恐的双眼。
我险些叫了出来,仿佛野兽。
那时,我哭了出来。
憎恶与愤怒!
如此强烈的情感在我内心翻涌着。
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
......
升入中学的我,决定封闭自己。
不再主动找人交谈,也特地升入几乎没有旧友的中学。
断绝小学时所有的人际,以此作为自己的安慰。
然而,现实并不允许。
就算我不主动前去交谈,也并不意味着不会交友。
当我看到他们自然地向我打招呼,我感到的是愤怒。
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但我并没有那样的勇气直面他们,只是摆着虚伪的笑容应对。
他们很快便与我打成一片,开朗地笑着。
我对那笑容,感到愤怒。
这时,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软弱。
自己,甚至没有勇气向他们发火。
只会观测别人脸色的自己,是如此的可憎。
愤怒在一瞬间转移到自己身上,即使如此,我还是笑着。
这也算是我的天赋吗?
我的表情与我的心灵,二者仿佛毫无联系。
莫名其妙的,自己身边又汇聚了很多人。
当然,也有人对此表示不满。
那时,看到他怒气冲冲地走过来。
我甚至,还有些欣喜。
他直接地表达了自己不满,而我,则出于下意识道歉并安慰了他。
......啊,真是可憎。
怎么可能是下意识呢?我明明,只是害怕这个人讨厌自己。
我想要保持沉默,可是,只要看着他们我就感到害怕。
不知何时,连说出的话语都变成了自卫的手段。
憎恶我的人很多。
但是,那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愤怒,与我说过话后,却会那么明朗地离开呢。
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不懂!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深陷在他们围成的泥潭之中,我无法呼吸。
然后,渐渐地。
看到暴力的机会就多了。
我并没有阻止,只是装模作样地观望。
无论是创伤,还是鲜血。
在我看来,都是如此美丽。
事实上,我就仿佛喝酒一般陷入了沉醉的状况。
我憎恶着这样软弱的自己。
那时,我决定把自己锁在家中。
妹妹探出头,走了进来。
她摸了摸我的头,使我又一次有了抗争的勇气。
而那结果,自然不用说。
——是我的惨败。
我,输了。
输给自己的软弱,输给自己的本能。
在确定不会有人看到的角落,默默地落泪。
透过玻璃看到自己时的愤怒。
我是如此憎恶着自己的才能。
如果可以,真的,不要赋予我这样的才能。
当时的我,是如此想的。
......
爸爸死了,在初一刚好结束的时候。
听警察说的时候,是因为车祸。
爸爸刚好被卷入其中,死了。
如此简单的消失,使妈妈与妹妹陷入了悲哀。
就算因为保险而留下了大笔的财富,也不可能抹消失去家人的痛苦。
她们在丧礼上,哭着、痛苦着。
而我则安慰着她们,却一点不能理解他们。
在那时,我想。
说不定,死了也不错。
因为死了就可以解脱了。
我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说着安慰的话语。
而他们却错以为这是坚强。
我低下头,无法反驳。
这并不是坚强。
我的血并不存在热度。
我是个如此无情的人。
在那时,我又一次陷入了自我厌恶。
......
我开始恐惧这样的自己。
升入高中,在最开始,并没有变化。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梦。
都是那个梦的错(划掉)。
都是我的错。
我在那个梦中,无比的疯狂。
是的,那种在影视作品中经常看到的,血肉横飞的场景出现在自己——
我是如此罪恶。
那时,陷入了疯狂。
漆黑的风吹拂着我的内心。
黑暗的一切都把我笼罩。
我却并不觉得悲伤,反而高昂了起来。
我就是被称之为狂人一类的,没救的疯子!
听到悲鸣时,为什么精神会如此高昂?
......为什么,会那么高兴?
拿着刀子一块一块割开人体时,残存的笑声。
对自己而言,这是迟早会做的梦吧。
只是梦应该是更加模糊、更加缥缈的存在。
然而梦醒之后,我却觉得那是真的。
当我确定我所存在的世界没有成为地狱后,我安心地叹了口气。
但是,
但是,
但是,
那是——真的吗?
我真的,不会做那种事情吗?
会,一定——会的!
我不想要那样,我因此悲伤。
我不应该那样,我因此愤怒。
但是我却是如此软弱的人啊,那时的我甚至做不出抵抗的行为。
还是说,我在期待吗?
那不可能,我想要否定,但从张开的嘴中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那样的话语。
我是个胆小鬼。
甚至没有自杀的勇气。
本来以为长大后能够变得坚强,然而现在的我,却比以往更加软弱。
何等没用的自己。
我唾弃着,但是,那真的不是自己的心理安慰吗?
我曾一度如此想着,直到现在即未肯定也未否定。
现在的我隐隐发现,那是因为我同时承认了这两点。
我一定是因为想要原谅,才会做出如此的说辞。
但是,即使如此,也不可能有人原谅我。
我无法得到救赎,只是徘徊在这样的情感之中。
抱着头的自己却依然如往常一般活在这个世界,无人发现。
为什么还能这样?我在内心疑问。
因为我还心存侥幸。我如此回答。
将这狡猾的想法击碎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如若是平时的我,应该可以简单的应对吧。
但是,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却是不可能的。
第一次对和蔼的妈妈与温柔的妹妹起了杀意。
想来在那时,我就有不详的预感。
在一个午间,被叫上了屋顶。
那个男人打从心底的愤怒。
说着什么我跟她靠的太近了!
啊啊,说的好像我期待着那样一样。
明明,只不过是低于自己无能的废物!
明明,只不过是在梦中被我捕食的猎物!
你到底,有什么理由摆出那副面庞。
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摆出那样的表情!
我的指尖潜入自己的口袋。
刚好,随身携带着。
这个事实令我不寒而栗。
这个事实让我欣喜若狂。
那是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买来的,无比锋利的小刀。
从头到尾都无比平庸的小刀,但是,那就足够了。
我仿佛旁观它人一般看着自己把他杀了。
流畅到不可思议的动作,完美的将他的脖颈以适当的力度切下。
摆出惊愕面孔倒下的他是如此的愚笨。
我嘲笑着那样的他。
我嘲笑着这样的自己。
并没有隐藏尸体的打算。
被发现更好,我无力地想。
在那时,它出现了。
——影子。
那是它给我的第一映像。
仿佛平面般缺少立体感的,稀薄的影子,它的周边散发着蒸腾的黑气。
那缥缈的黑色随着午间稍稍显冻的风向着远空飘去。
影子没有器官,因此我无法看到它的表情。
然而它的气息是如此不详,甚至令我作呕。
那时的我,本能的感到了威胁。
“你真的,是个有趣的人。”
然而,它却轻轻着说。
犹如从地底显现的讨命的鬼。
“让我也加入吧。”
我恐惧着眼前的怪物,但它却说了如此不可理喻的话语。
不能答应,理性沸腾着。
我知道不能答应。
我明白不能答应。
可是,我却点头了。
那是,为什么——
我当然知道原因,可是就算知道了,我也无法接受。
“有同伴是件不错的事呢。”
我颤抖着。
因为理解它的话语,我忍不住恐惧。
然而,那颤抖却是因为这无法抑制的激动的心情。
“可以,杀人吗?”
失去理性的我问着理所应当地话语。
它则在犹豫了一瞬间后,欣然点头。
那时的我是如此的高昂。
对于解放了本能的我,有人承认了我。
我也只是,本能的对此感动。
影子随之消失,我则陷入了难以消退的狂热之中。
正是因为如此,热度如此之高,在其退去后,才会感到彻骨的寒冷。
与那激昂的颤抖不同,这是货真价实因为恐惧与后悔而颤抖。
想要离开。
我应该收拾一下尸体,但那时我却无法执行此事。
回家吧,那里可以使我安心。
我脱下染血的衣服走在学校,虽然专门挑了人比较少的小道,却依然被人投以异样的眼神。
我急忙回到家中,那时,家里正好无人。
我瘫倒在床上,想着那会不会只是一场梦,但我的想象力不好,因此将之排去。
“我......杀了人!”
恐惧的声音从我嘴边流出。
我的眼角则溢出了泪水。
对不起,我在内心诉说着,然而不可能有人原谅我。
过了一段时间,我终于平静下来。
至少把影子作为一场梦吧,我闭上了双眼。
然而,在我脑内盘旋的,确实那个人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面庞。
死时痛苦的神情。
死吧。
我仿佛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睁开了双眼,感到了难以抑制的恐惧。
还就是,唯有一点,稍稍的安心。
“我不应该......存在。”
很快尸体就会被发现。
那时,我一定很快就会被抓了。
至少这样,可以减轻我的痛苦。
我看向挂钟,已经迟到了。
本来想着再休息一会儿的想法瞬间消失了,我走向学校。
没有不去学校的选项,大概是因为我已经养成了习惯。
意外的是,现在我发现,那杀人的冲动意外减弱了不少。
然而我也理解这只是暂时的,我终究是随着本能暴走的野兽。
本来以为在楼顶的尸体会很快被发现,但学校的平静证明了那是我的多虑。
大概是因为学校的楼顶本来就很少有人回去,但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令我意外的是大家也没有议论我穿着染血的校服在学校走动。
可能是因为运气好,我摇了摇头挥去了这些多余的思想。
高挂于空的太阳早已沉入云端。
我注视着渐渐离开的学生,收拾着自己的书包。
突然与因为迟到被写检讨的他对视,我对于自己迟到被宽恕这件事感到愧疚。
我下意识地向他投入了愧意的眼神,他则愣了愣。
“再见。”
以十分平和的声音说。
我因为有些不知所措,在回答了“明天见”后便离开了。
走在被夕阳的朱色燃烧的街道,我急忙回到家中。
在家中,一如既往迎接我的妹妹。
她的笑容如此纯洁。
我在这时,意识到了——
如果我被抓了,她会悲伤吗?
一想到这一点,心就仿佛被割下一般痛苦。
“嗯。”
即使如此,我却依然伪装着自己。
妈妈也是,明明在爸爸死后就很痛苦,还能保持笑容。
她们都是比我坚强的人。
而我却如此的软弱。
我快速走到房间,逃避着她们。
在晚饭时,纤细的妹妹察觉到了我的不同。
她那关切的问候使我羞愧。
她一定会为我悲伤,但我并不想看到那样的她。
“没事哦。”
虽然这样回答,不安又开始扩散。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又或者,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
没有答案。
我只是陷入了无法解答的恶劣的问题。
同时,直到现在也无法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