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周,终于到了期末考的阶段。
我底气不足地上了考场,在终于考完之后叹了口气。
且不提结果,至少已经度过一道难关了。
当晚,我回到家中。
打算犒劳自己而叫外卖时,又一次听到了敲门声。
“总感觉我家的客人最近莫名其妙的多。”
隐隐约约猜到了来客,我打开了门。
在门外的依然是那穿着黑服的魔女,她微微笑着。
“辛苦了,终于考完试了。”
那是十分温柔的声音。
但是这个人明显不会只因为这件事。
而且——
“为什么你会知道?”
总有种自己的隐私会窥探的感觉。
“不是说过了吗?那个黑球有监控的功能。”
她歪了歪头,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敢打赌你当时绝对没说。”
“说了。”
白零肯定地点头。
“没有。”
我强硬地回嘴。
“那就当说了。”
“就是没说。”
她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本来还以为你是心胸大度的人。”
“对不起,这有原则上的问题。”
我也跟着叹了口气,让她进来。
“有什么事吗?”
刚一说出口,我就想到了那个装有资料的纸袋。
似乎是通过我的神态发现我已经知道她的目的,她没有做出反应,却像是坐在自己家一般自然。
“......”
我无言走向装有资料的抽屉,从那里拿出了崭新的纸袋。
黑服的少女就坐在沙发上,将手伸了出来。
虽然因为那行为有些莫名的窝火,我依然把纸袋交给了白零。
“谢谢。”她温和地说,“你也请坐。”
我因为感到主导权被夺取而有些泄气,但依然顺从她的话坐在了沙发上。
少女熟练地从纸袋中抽出了资料,专注地阅读了起来。
我因为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不禁有些讶异。
她紧紧皱着眉头,那并不是表达不快,却并不会使人感到不悦,只是因为太过专心,她的目光甚至不曾从纸张移动。
那模样,使人感到神圣。
不过,神圣这个词太过宗教化了,如果用更加单纯的话语来说——
——那就是美。
无与伦比的美丽。
那双眼中隐含的坚强,以及旁若无人的神态。
无论哪一点,都给她以夸张的美丽。
在动的只有手指,她端庄的坐姿犹如不会感到疲劳般一动不动。
我不禁想,她应该在很久以前就熟悉地做着这样的工作了吧。
纸袋中的资料很厚,我虽然对于爱莉雅在短短一周就整理出了如此多的资料感到讶异,但少女却犹如要践踏这样的完善一般用非凡的速度阅读,在我看来需要花上1个小时阅读的资料,少女只是轻描淡写地花了不到10分钟。
无论如何这阅读的速度也太诡异,甚至让我觉得眼前的少女是不是使用了魔法。
“真是惊人的效率,不过还是没有写出核心。”
白零的话语中透露出了些微的失望,不过看起来并不读算责怪爱莉雅。
我并不打算过问里面的内容,既然白零不允许我看,那么我也不感兴趣。
或许并不奇怪,不过,我有了些许的好奇心。
“那个,你们——”
“你看了吗?”
在我之前,她突然地问。
我摇了摇头,这一举动使她微微睁大了眼。
“你就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不是你不让我看的吗,虽然并不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这一周姑且顾得还是挺忙的。”
因为还要备考,真的也没有那样的经历了。
“比起那个,你和爱莉雅是朋友吗?”
因为想不到合适的词,我只能用朋友来称呼。
魔女如我所反应地摇了摇头。
“我不可能有朋友。”
她直直盯着我,那双眼瞳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志。
她不需要那样的存在。
我从她的表情感到了一丝凄凉,却并不感到悲哀。
因为那是她强大的象征。
她是个远比我更加伟大的存在。
“那么,你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我为了避开那个话题,如此问道。
魔女仰起了头,注视着莹白的灯光。
“雇主和猎人,有时会是那样,不过,她应该是讨厌我的,虽然我并不讨厌她就是了。”
黑色的眼瞳犹如回忆起那时的往事,泛起了些微的波澜。
......
痛苦。
从一开始便残留在身体的无尽的痛苦。
从出生诞生的一刻便死死纠缠自己的疾病。
从自我萌发的一刻便死死围绕自己的悲哀。
“真是可怜——”
围绕着奄奄一息的她,总有人这么说。
父母总是悲哀地看着她,那使她厌烦。
但最使她厌烦的毫无疑问是不时会发作,犹如被人紧紧掐住脖子的痛苦。
视线一点一点被白色的雪花覆盖。
生命一点一点向无尽的黑洞坠落。
明明很痛苦,就是无法退去的疼痛。
那还不如去死,年幼的她想。
父母已经很累了。
用尽了各种各样的方法也无法治愈,甚至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疾病。
而她自己也丧失了求生的欲望,只是一昧承受着不知何时会袭来的痛苦。
“真是可怜。”
辗转了法国也不曾有治愈的可能。
他们的内心都很累了。
在那时,接到了一个电话。
欺诈一般说着可以治愈女儿疾病的电话中的人,听起来十分诚恳。
欺诈一般是指说的内容。
他甚至可以替他们准备飞机票和住宿费。
而问道需要他们付出什么时,他却陷入了沉默。
从所以本来打算当做一个笑话,可是又确实,有人寄来了飞机票。
银行的账户上也莫名其妙多出了一笔钱。
而甚至连出国的护照都准备好了,这更令他们疑惑。
“期待着你们的到来。”
电话中的人只是无比诚恳地说。
所以,没有希望的他们在最后看到了细微的光辉。
当他们激动地告诉自己的女儿,有人能够治愈你了。
她只是用犹如机械的目光,静静地摇了摇头。
并不是不可能。
而是,无所谓。
怀有期望本身就很绝望,幼小的她不幸地学会了那个法则。
即使如此,她也愿意随着父母一同前往遥远的异国。
那时的她大概只有10岁。
在即将前往法国的那个早上,又一次被疾病侵袭的她痛苦地呼吸着。
一尘不染的空间,脸部则因为痛苦而歪扭。
已经不想在接受这样的痛苦了。
她默默地留下了泪。
静静地抽泣着,是她第一次发觉自己是在哭。
但那不是因为这纠缠已久的痛苦。
在她视野中,遥远尽头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金色的,仿佛燃烧一般,默默开辟着白昼的光。
那是如此夺目的景象,这是她第一次发现的美丽的事物。
光辉渐渐消失。
一想到那个景色也即将离去,她便忍不住感到悲伤。
眼瞳之中静静流淌的热泪。
在那最后,她想——
即使是终将坠下的黎明,现在也,无比的美丽......
低语从嘴边流出。
仿佛祈祷一般的话语,不曾被任何人发现。
痛苦渐渐离开了这个身躯。
凝视着黎明的褪去,她在悲伤之后,第一次感到了超越疼痛的喜悦。
名为希望的光辉,使她的父母吓了一跳。
也使他们十分的喜悦。
那之后撑起病弱的身体,在父母的陪护下前往中国。
在那里,失去了父母。
在那里,得到了他。
......
吸血鬼。
如果以大众都可以理解的话语,他一定是那样的存在。
他的存在即为罪恶。
是只能依附在人类的阴影,以人类为食的怪物。
那是离现在相当遥远,很早之前的故事。
他只是十分平凡的一个人,为了家庭而努力着。
住在相对来说比较偏远的村子,而村子的人们都十分淳朴。
某一天,那样平和的日子被打破了。
很少有来客的村子来了一个有着异国风格的绅士。
村名都因为来客的风度而兴奋,唯有他一个人憎恶着这个打破平衡的人。
所以,他有时才会想。
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态度,他才会将那个地方化为地狱。
红莲之火犹如从地底流泻而出,将村庄化为了灰烬。
沐浴着那燃烧的火焰,静静地笑着的绅士。
他的牙,犹如野兽般锐利。
他抱着的那个人已经失去了热度,化为冰冷的尸体。
但死尸的表情却满是满足。
与之相对,绅士却不满地盯着死去的尸体
“真是令人作呕的血啊。”
接着就像是垃圾一般,随手扔掉了手边那曾是人的存在。
高扬起的微笑,仿佛对恐惧中的他感到欢喜。
他则意识到,被吸血而死亡的,是他的妻子。
愤怒在一瞬间超越了恐惧,他向眼前的怪物扑去。
那一瞬间,他迎来了死亡。
“不用害怕。”
紧紧握住他心脏的怪物如此可憎。
“如果运气好的话,你能够迎来超越死亡的试炼。”
意识中断。
似乎是失去了一只手,但他无法意识到。
怪物锐利的牙缓缓靠近他的脖颈。
那是令人联想喝水,却十分丑恶的动作。
他在那时的确死了。
但是,正因为死了,他才复活了。
作为一个吸血鬼——
刚刚成为吸血鬼的他十分的弱小,只能依附在别人的影子。
他在他人的影子上睡了微小的1个月,因为难以忍耐的饥饿苏醒。
他固执地不想吸血,这是理所应当的。
只不过吸血是他的本能,而他有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理由。
虽然是个滑稽的词,但那就是憎恶。
“对不起。”
在夜晚,对着因为被吸血而倒下的人,他不断道歉。
实际上,只是吸那种程度的血,人既不会死,也不会成为他的同类。
吸血时,吸血鬼会从牙尖出释放类似麻醉的液体。
眼前的人只不过是睡了过去。
尽管如此,他却仍然感到沉重。
之后的岁月,他不断辗转着这样的行为。
虽然奇迹的未死一人,他也意识到自己终于不再是人了。
已经不会因为吸血而感到自责。
已经不会因为死亡而感到恐惧。
在这几年中,他一直在被追杀。
不知道追杀他的人是什么——
“我还不能死。”
他低语着,逃避着追杀。
尽管作为吸血鬼的力量越发强大,但那些人不是这样的程度便可以解决的。
他们犹如太阳,可以说是吸血鬼的天敌。
在那期间,自己的头发被染上了苍老的白色。
明明身体的年龄不曾变化,就仿佛只有头发接受了时间的洗礼。
在过几十年是不是就没头发了,他也曾认真地想。
但事实上连那白发都犹如被固定,他的身体不再变化。
他并没有觉得吸血,反而觉得这是耻辱。
回想起那个怪物——
那个伪装成绅士,却破坏了自己的居所的丑恶的吸血鬼。
活下去只是为了杀了他。
只是为了这个理由。
他已经走了很多旅途,在那途中,不断依附在被人的影子和阴影得以存活。
令人讶异,明明多已经走了那么多的国家,他却仍然没有发现那个可憎的吸血鬼。
在那时,终于发现了微小的线索。
他预感到,这一次一定——
他随着病弱的少女一天前往遥远的异国。
在那里,遇见了她。
......
踏上异国的土地时,最先感到的既不是与自己的国家相同的阳光,也不是大不相同的温度。
而是那纯粹的疼痛不断蔓延,使她忍不住发出呻吟。
喉咙被人紧紧扼住,无法呼吸。
视野渐渐发白,疼痛化为无数细小的针尖刺痛着她。
父母惊呼着,将她送入最近的医院。
虽然因为语言不通而十分不便,但疼痛也在安静地躺下来后逐渐散去。
第二天,他便出现了。
那是个一眼望去,看似十分和蔼可亲的绅士。
他彬彬有礼地向着父母行礼,对着虚弱的她问好。
“那么,请随我来吧。”
似乎是有相当的自信,绅士扬起了嘴角。
那使她的背脊掠过一阵恶寒。
感到影子正在蠢动。
似乎是因为影子的蠢动而产生的不协调感,她也无法对眼前的绅士产生好感。
朦胧之中感受到的恶意。
她想要呼唤自己的父母。
......不要走。
但是,疼痛阻止了自己的呼喊声。
在最后对自己的孩子投以悲伤的视线,下定决心的父母离开了。
狠心地丢下自己的孩子,没有再回来。
疼痛很快散去。
不安随着夜幕笼罩了这片纯白的空间。
没有人来探病。
因为语言不通,甚至无法了解护士说了些什么。
仿佛置身于不同的世界,她感到很冷,因此紧紧缩进了身体。
当时正好是10月份,天气渐渐转凉的时刻。
但医院不可能会如此粗心,那份冰冷纯粹只是因为害怕。
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快一点,快一点,快一点。
幼小的少女握在被窝之中不断重复。
压抑住恐惧与孤单。
压抑住饥饿与冰冷。
然而,没有回来。
即使已经相当完了,依然没有回来。
为什么,他们,丢下我了吗?
少女颤抖地想。
但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深知父母的爱,所以才能如此肯定的下定决心。
“一定,要去。”
似乎是因为很久未曾运动,虚弱的身体在她下床的那一刻发出抗议。
因为平常都是爸爸在背。
一想到这一点,少女就忍不住感到悲伤。
“一定,要去。”
眼角泛出了泪花。
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是多么依赖自己的父母。
不想让他们离开。
少女用嘶哑的声音说着。
一步一步踏着无力的步伐。
被绊倒就在站起来。
事实上,为了走出这样的房间就已经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不可能在前进,即使是少女也理解到这样的事实。
“一定,要找到!”
任性地说着的少女,压抑住了自己即将落下的泪水。
扶着墙慢慢走着。
这样根本就找不到。
即使如此,也要去找。
似乎是到了熄灯的时间,过道一片黑暗。
安全通道的标语闪耀着妖异的绿光,使少女回想起在某些电影中出现的场景。
恐怖的噩梦苏醒了。
少女在一瞬间想要回去,她因此想要转过身。
她的视角瞥到了房间。
那里空无一人,在被寂静笼罩的黑暗中,只有为了安心而摆放的玩偶。
对于她而言,只有这样的景色无法忍耐。
玩偶那充满的笑意的脸犹如在嘲笑无力的少女。
与恐惧不同的感情在少女心中诞生。
她撑起脆弱的肢体在走廊里走动。
向着不可能抵达的目的地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