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朝夕的见面,大概就是在高一的军训。
用大概这种说法,是因为她可能并没有注意到我。
我不擅长记人,无论是长相,还是名字。
但是,朝夕这个名字却让我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记下了。
“真是个讽刺的名字。”
不经意间就说出的话语。
——朝是指清晨,夕是指黄昏。
将这种完全相对的事物并列在一起的那个名字,仿佛是在突显矛盾一般。
又或者那个名字是早上的夕阳,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因为这样无聊的事情陷入沉思。
这时我注意到,我身旁站着我从未见过的少女。
看来她与我同班了,那时我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没想到她就是朝夕,并且还成为我的同桌这件事,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我回到家中,看到了手机发来的消息。
“要回来了啊。”
也差不多到这个时候了。
我无聊地自语着,向着房间走去。
现在是1月末,只剩下5天就是除夕,爸爸则要在明天下午回来,那样的感觉,也不错。
......
第二天,当我打算前往那个森林的时候而踏出家门时,遇到了吴铭。
她仿佛很急一般从我身边滑走,用她那很自豪的速度消失在我的视野。
“有什么事吗?”
大体上,只要一放假吴铭一般都不会在家。
听她说是和叔叔一块去旅行,不过看起来今年的并没有离开这个城市。
不过即使如此,她看起来也依然很繁忙啊。
我在心底默默对她说着加油,向着森林走去。
雪依然没有融化,只不过相比起已经好走了,也可以看到街道上铲雪的人。
当然,我走向森林的那条道路因为很少有人前往而依然被雪覆盖。
我一边抱怨着这片白色,一边加快了脚步。
当我走进城堡,打算去图书馆的时候,我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早上好。”
是白零,她依然穿着纯黑的礼服。
她的脸显得有些疲惫,似乎只是来图书馆休息一下。
“你很喜欢图书馆啊。”
“没什么,这里是我小时候的圣地,虽然已经不想回顾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舍弃这里。”
她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从我身边走进了图书馆。
我也跟着她的脚步走了进去。
“早上好,两位。”
看到白零进来,正在读书的朝夕肩膀颤抖了一下,站了起来。
“嗯,朝夕,你的人偶,只要再过上4天就可以准备了,那时你就可以回家了。”
“是吗?谢谢。”似乎是因为时间出乎意料的短,朝夕高兴地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那么,我也回去了。”
只是来通知这件事的她说完之后就离开了。
“只是做这样的事有什么必要吗?像昨天那样用那个不就好了吗。”
“大概她只是来活动一下的。”
我随口回答,在少女身边坐了下来。
“你在看什么书?”
因为有一点兴趣,我问。
“呼啸山庄。”
“讲的是什么?”
“我很难概述。”她低下头,用温和的视线看着那本看起来十分精致的书,“因为我也只读到一半,不过,确实是本不错的书,虽然在作者死前并没有得到重视,却仍然不能否定这本书的精彩。”
——人这种生物,真是可怕啊。
在那最后,她悄然补上了这么几句话。
我假装自己并没有听到,装着写作业的模样蒙混了过去。
没有抬起头,所以无法确定她的表情。
但是,我却能够感觉,她那悲哀的眼神。
可怕......吗?
我是不是应该查一下刚才那本书?
不过,我既然如此多管闲事,连我自己都被惊讶到了。
嗯,说不定——
说不定,她的意思,并不是指人可怕,而是对人的厌恶啊。
......
在我写作业的途中,朝夕就一动不动地看着手中的书。
她的表情十分平静,仿佛丝毫没有被故事感染。
我停下笔。
“那本书,有趣吗?”
我对着她平静地问。
虽然打扰别人读书是不对的,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有趣,吧。”
就像是不敢确认一般,少女的回答有些不自信。
“如果不有趣,为什么还能看下去呢?”
“没有什么不有趣的。”她突然强硬起来,“而且,有时候,也并不是因为有趣才会去读。”
最后的话语回答了我的问题。
为什么即使不有趣也要读呢?
我没有说出来,只是将注意力移回自己的作业。
今天的早上就这样过去了。
在这样和谐却又平稳,却并不开心的环境下过去了。
......
跃动的黑暗。
在那片几近于无的黑暗之中,有什么窜动着。
即是不存在之物。
亦是不认可之物。
即代表憎恶之物。
又象征否定之物。
既有嫉妒的愤怒。
亦有贪婪的强欲。
像是集合人类所有“恶”与“罪”将之表现于空间。
——无聊。
——无聊。
——无聊。
已经知道结局。
已经看到结局。
人没有生存的意义。
在黑暗中活跃的某物如此低语。
那到底是什么呢?潜伏于黑暗中的影子看着。
不用多说也能了解。
——那就是,终结人类之物。
“我们不需要法官。”
“我们,不需要裁决。”
“直接毁灭便可。”
“直接否定便可。”
“其为无意义之存在。”
“其为无认可之存在。”
像是这样的话语,时常响彻在这片空间。
说起来也神奇,明明它们所说的语言就像是杂音一般,但是,影子就是可以理解。
“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响彻的男人的声音。
从不知何处的黑暗走来的,男人不悦地盯着。
那是个只是存在就能给人以威压,就像是恶魔一般的存在。
“......”
影子无言地将头颅奉上。
“很好,感谢你的帮助。”
毫无谢意的话语。
男人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丧失了名为感谢的自然情感。
残留下来的只有憎恶。
残余下来的只有生命。
他一无所有的同时,却有着他人无法比拟的愿望。
影子不会肯定这个人。
但是同时,也不会否定这个人。
这个人,比存在于地球上的任何一个人类都要强大。
这不是指身体,而是指心。
因为一无所有而不会动摇的钢铁之心。
就仿佛依然停止了时间,只维持一种想法的意志。
每一次看到男人那双已无颜色的双眼,它都会颤抖。
“那不是死亡。”
它恐惧着他。
“那是......憎恶。”
当然不是因此恐惧。
它恐惧的是男人憎恶的对象。
——憎恶人类。
说起来简单,但是,只是维持着这一想法便活过数百年的人,其存在本身就已经不在正常。
——令人厌恶的生命。
因为无法忍受而打算终结。
男人确实地思考。
男人确实地实行。
时间的流逝仿佛被固定。
沸腾的黑暗渐渐冷却。
“我先走了。”
只是,只有这一点不可思议。
明明是唯有憎恶残余的男人,却有着能够与人对话的常识。
那当然是伪装。
它从未见到他真正笑过。
但是,没错。
这个男人,总是在一些小事上十分体贴。
只有这一点,令它不解。
但那是无意义的思考。
它将自己的存在融于黑暗。
正如男人的憎恶一般,它也有自己的愤怒。
没有在意他人的余力。
也丝毫不想在意他人。
......明明应该如此,它却无法否定这样的想法。
有一个人。
唯有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在意的心情。
怎样都好。
然而,自己却杀害了他在意的人。
明明是已经习惯的工作。
可是又为什么,现在又为什么无法接受呢。
影子深吸了一口气。
不要在多想了。
现在,必须只为一个目的而活。
其余都是不需要在意之事。
就这样不断对自己暗示,影子沉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