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有这样的自信。
超越了那弱小的自己,确实做到了曾经无法完成的——
他的身体因为过于勉强而倒下,在那之前,一个微小的温柔接住了他。
那个从十年前就毫无变化的少女,只是微微笑着。
“啊——”
这样就好了。
......虽然即使做到这份上也不能完全杀死他,但必要的时间,应该也争取了吧。
疲劳的身体现在只是渴求着休息,眼皮也不受控制地合上。
交给你了——对着怀中的她这么说。
他就这样短暂地陷入必要的睡眠。
......
处于热带般的高温。
越发强烈的光照,疯狂生长的植被,粘稠的燥热。
在这空间,不禁令人联想怪物的腹部。
为什么,要做成这样子?我虽然疑问,却仍然向腹部(中心)前进。
“真大啊......”
果然是魔法吧,已经走了这么久,却丝毫看不到尽头。
然而从越是走向深处,植被就越是繁茂这一点看来,她应该就在不远的那里。
我拔开比我还高的植株,越过错开的根叶,终于发现了微小的异常。
就在那颗与四周林木的巨大相违和的小草上,有不详的黑色斑点。
密密麻麻的,几乎将那绿色完全侵蚀的异常。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把那颗小草连根拔起。
这是某种机关吗?当我拔起那颗小草的一瞬,周边的地面开始下陷,因为摇晃有些剧烈,我不由得倒了下来。
再一次起来的时候,世界又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啊——”
我不由得有些恍惚。
......阴暗又冰冷的触感刺激着皮肤。
明明是黑暗,却可以清楚观测周边一切的矛盾。
明明是地上是热带,这里却有种被放置于冰窖的冰冷。
沙沙,黑暗之中,摇曳着的某种生物警告着陌生的我的前进。
啊——如若上面是人工的天堂,这里就是人为的地狱。
虽然有些畏惧这样的场景,但是这和那个末日相比也太过无力。
“只不过是区区黑暗——”
就像是给自己打气般的说着,我向前迈进了一步,能够看到远方有个凝聚着恶意的旋涡,应该就是那里。
在这片黑暗中,我只是不断重复微小的前进。
十分突然的,从黑暗中窜出了某物,它以超越我肉眼视力的速度向我飞来。
但那像是闪电般疾驰的光在即将撞裂我的头颅之前便被魔女的魔法挡了下来。
“这个,还有用啊。”
很明确地,白零在之前交给我的知更鸟的羽毛替我挡下本应至死的一击。
......继续前进吧。
我忽略化为残骸的某物,向着暗色旋涡走去。
十分漫长的距离,感觉上已经走了相当一段距离,实际上却丝毫没有靠近旋涡的感觉。
黑暗渐渐变得沉重。
我深吸了口气——继续向那里前进。
冷静,不能焦躁,我知道自己必须那样......但实际上却并不做到。
黑暗在压迫着我。
没有人在我的身旁。
只有自己,在这黑暗,一个人承受孤独——
那就是,她的诞生吗?
我不仅对此有些悲哀——如果她就是一直承受着这样的孤独,我就必须前进,不能在退缩!
不要畏惧这样的黑暗了,我攥紧拳头,驱动胆怯的身体向前跑去——
无法缩短的距离终究只是假象。
就算物理的差距无法减小,那只存在心灵的愿望却是货真价实。
......你直到现在仍然孤独着,那现在就由我把你拉出来吧!
在最后抛弃一切般地笑着,我冲破着黑暗。
视野突然开阔起来——这么形容并不正常。
那份黑暗消去,虽说原本能够看到朦胧的残影,但现在却已经能够环视这份空间的真面目了。
——起雾了。
这里是黯淡的,无论如何都无法联想地下的人造夜晚。
死绝了一切的世界中,就仿佛只有亡灵游荡。
没错,这里是地狱,在那覆盖全境的淡淡尘雾中,有个诡异的黑暗。
乍看之下像是存在于空间的那个旋涡,现在却像是投影到空气般诡异。
那就是我所追去的终点,我确信地上前,却被那个声音阻止。
“哼,真是胆大啊,明明立足与死者之境,却想要以生命之态存在吗?”
那个男人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充满魄力,只会引起恐惧的死亡之声,我在那绝望的压迫下,强迫自己笑了出来。
“嗯,这里的确是死者之境。”
我转过身,向那黑暗奔走。
“所以正因为如此,才要把她带过去——!”
以活着的真实面对这死亡!
......
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暗中。
——那是不存在一切的万物之起始。
不存在一切的黑暗之中,她只是黯然地随波逐流。
这片空间不存在生物——只是死亡。
但就是这样的空间,却使她安心下来。
下沉中的自己,又到底又什么表情?
——“我”看到了自己。
白落只是沉默地凝视无限下沉的自己。
意义什么的,活着什么的,就连死亡什么的都可以忽略的美好世界。
不存在思考,也不存在感伤。
白色少女闭上了眼,像是凋零的白花瓣般下坠。
......遥远的没有尽头。
又一次回归了这里。
又一次抵达了这里。
到底为什么呢?她睁开了原本无论如何都无法打开的眼瞳。
那双朱色的眼中,只是沉寂地浸入了他人的死。
那是与知识不同,自己深刻映入的现实。
一点一点的记忆开始崩溃。
......不能思考了。
在思考下去,自己就不再是自己。
更何况,在这里思考明明毫无意义,这么想的她,再一次陷入沉睡。
但是,却想要否定。
就算理性上明白自己应该睡去,一直隐匿的心却强烈的拒绝。
——我还,活着。
眼中闪过他们的惨状......
耳旁传来他们的哀鸣......
闪烁在记忆的只有死亡的悲哀。
......但那却是应该淡然接受的事物。
突然想起,那时的自己。
那时的自己——那个刚刚从黑暗中走出的她,是怎么想的呢?
是否认可了那样的悲惨?
——认可了,她点了点头,确信地说。
为此封闭了情感,仅以唯一的使命为骄傲活着。
但为什么——为什么我却无法承受呢?
唱起了歌。
尽管声音在这空间并不存在,但是,就算是响彻在内心也好——
迷惘的痛苦,也可以在这歌谣中消散。
......唱吧。
她拼命挤出声音。
但像是以往一般的行为,现在却只是动了动嘴唇。
感到怪异,所以又尝试了一下。
依然不行......唱不出来。
为什么?焦躁升级起来,就连她都泛起了不解的疑惑。
白色少女动起无力的右手,将中指贴于嘴唇——那是代表禁止的动作。
......现在唱不出那歌谣,就连安心都做不到。
围绕身边的只有虚空的黑暗。
深邃的,见不到极端也无法死亡的黑暗。
自己只是一直下坠,凝视着名为真实的噩梦。
......那是不曾感受到的,名为空虚的情感。
空洞的,就像是挖出内心一般无法忍耐的悲哀。
为什么,现在才能够理解?对于被禁锢于黑暗的恐惧与悲哀——
少女迷茫地伸出了手,像是想要握住无法目视的光芒。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要从那里出去?
被埋葬在这里就好了,被尘封在这里就好了——“我”为什么,非要完成裁定的任务呢。
——你怎么可能是法官呢。
似乎有人,对她这么说过。
那是什么意思,她现在终于明白了。
“——我有,心了吗?”
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自己在出去的那段时间,就已经出现故障了。
姑且不论这对她而言是否值得感动,在这片空间,获得了情感只会更为悲惨。
......现在还不迟。
将自我再一次封闭后,再一次迎来那个沉寂的睡眠吧。
这么想的那一刻——黑暗裂开了。
从那微小的缝隙——他在坠落中,像是哭泣一般,向“我”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