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过去了多久呢?
对于尼亚竭尽全力创造的损伤,早就已经不成人样的男人打从心底赞赏。
心脏完全裂开,每一处器官都收到损伤,血管和肌肉,乃至于坚硬的骨都被抹消的那份技艺的锐利,那毫无疑问是这十年接近自虐般努力的回报。尼亚并没有在理解自己的身体能力和各种方面都不如他而绝望,反而选择磨炼另一种方法来达成自己的目的——那确实是连男人都不得不赞赏的,可怕的毅力。
“但是那也到此为止,我正是以混沌的暗作为后盾,以复数生命存在的怪物,甚至连你那死神都不能将这样的我完全抹消,你们的希望已经消失——”
再生开始。
从空间渗出的像是泥土的暗,缓缓包裹住了男人的每一个残缺部位,就像是蛇一般将其缠绕。
男人的表情有些苦闷。
......这就是男人不死的真相。
那份象征人类丑恶的暗,每一点都代表着生命的原罪。无数的生命最后组合成的复合之诅咒,正唤回作为寄主的男人的生命,那份混沌,是只要人类的存在不被抹消就会一直存在的恶。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消失。
——不管现在看来,时间也有点不够了。
那双眼的未来又开始浑浊了。
刚刚,好不容易偏向自己预期的那个未来,又被朦胧的暗遮盖了。
说起来,这能够看到未来残影的眼终归只是象征肉体的残片,完成度也并不可以称为完美。
......如若那深深潜藏在灵魂的眼能够获得,现在说不定就不会如此被动了。
即使如此,也足够了——男人被灰色浸染的赤色眼瞳犹如裂开般扩大。
能够改写命运的眼,在这里开始运行。
他深深凝望着残损的自己,为了加速复生而幻想。
但那也被打断。
从某个城堡的深处,透过魔法观测这一切的少女,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已经如此,熟练了啊。”
自己的再生不仅没有加速,反而被某种类似于命运的能力阻止。
“那也无用在意了。”
他的再生无法阻止,并且,他的期待一定实现。
从那时开始就只为这个目的而存在。
但是,还有一件令他在意的事。
魔女——白零,在这段期间只是默默刻画着某种形如魔法阵的歪斜符文。
并没有阻止的打算,倒不如说,甚至想让她把那个“对策”用出来。
将之粉碎,让那个自大的魔女深切感受到那来源于执念的差距。
他嗤笑着,确定自己的再生。
......即将完成。
那一刻,就是魔女的死期。
......
然后,再生完成。
男人像是不适应再生的身体,露出不愉快地表情踏前一步。
黑服的少女展露浅笑——轻轻划下最后的一笔。
将神话再现的最后手段,连那个人都不得不赞叹的怪物。
......异质的极光锁住了男人。
越是挣扎越是紧缩的极光,像是包裹木乃伊一般紧紧捆住了他。
紧接着大地,天空——整个空间都发出颤抖,犹如敬畏那个即将到来的生物般恐惧。
白的最高杰作——白零。
是被冠以零的之名的,真正的天才。
从那时开始就不断制造,直到临行前的一刻才完成的,毫无疑问是连人类这种存在都完全否定的——真正的“神”。
神——本就是既由人类诞生,却将否定、整治发挥到极致的幻想。
而白零唤来的,虽然是不完全的神,却仍然是以超越一切的幻想为力量的绝对!
男人甚至忘却被那极光锁住,只是愕然注视那出现在这份空间,无形体却又具有压迫感的怪物。
——那之后的,只是顷刻间发生的,无聊地处刑。
酷似人类的怪物,只是将手指点在男人的胸口,从中汹涌出的巨大魔力夹杂着焚烧一切的热量,化为咆哮的光将男人连同构成他的每一个分子都燃烧殆尽。
响起了那烧焦的不悦声音,但比那更为醒目的,是夹杂着魔力的光之柱流逝与天空的场景。
......那是甚至连被焦灼的他都能够感到美丽的,神的光辉。
在那份窒息的美丽之中,就算是象征不死的混沌,也要回归初始(死亡)吧。
再加上那份光辉,不止一束——!
摩擦燃烧的高热,随着倾泻的极光闪耀。
从祂的指尖流出的光之洪流,将男人完全破坏也不满足,甚至将其内部构造一并吞噬。
那就是令世界崩坏又再生的至高天罚,那份耀眼甚至连将其唤出的魔女都忍不住惊讶。
“太美了......”
丝毫感受不到残暴的光辉,是即使生活在黑暗中的她都不得不接受的绮丽。
时间的流逝也无所谓了。
感觉是只过去了一瞬,但那处刑,又持续了多久呢。
高热的暴风只是扑打在她的面庞,黑衣随着死去的光束舞动。
然而在那份令人感动的辉光中,无形的神也即将归于虚空。
本就是只会出现一次的奇迹,神出现在这样的世界,本就是不被允许的——
但祂直到最后,也只是保持沉默——那到底是因为少女的魔法不够完全,还是因为,祂没有那个意思呢?
......不,只会是后者吧。
她能够理解,那份存在——也即是神,正是认同了裁决男人的,才会出现在这份空间。
但这样就产生了一丝矛盾,魔女皱起了眉头,虽说如此,那也很快就想出了理由。
不,说到底,她就是因为确信,才会叫出祂来不是吗?
也就是说,世界本身并不渴望人类的灭亡,法官什么的,不过是个无聊的玩笑——
那份存在已经看透少女的想法了吗?无形的祂扭过头,像是欣慰似的,只是淡然地笑了起来。
紧接着最后的那一刹那,祂的身体随着光辉四散,绮丽的旋涡扭动了空间的暗流,汇聚成闪耀的星辰。
随之炸裂。
在那一击下,不可能有存活之物,无论是怎样的怪物,就算是真正意义下不死的人也绝不可能在这一击下存活。
但是,如果有例外的话,那就是——
“那就是我了。”
——那就是连世界的否定都不会畏惧,完全舍弃自身,仅以执念存活的“无”!
男人,确实应该死去了。
无限的混沌随着逝去的星辉消散,连构成肉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完全抹去——然而死去的男人,却依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是已然残缺不齐的他物——例如泥土或是岩石什么的构成的不是人类的魔物。
“这样多亏了这双眼啊。”
那被完全染成灰色的眼,像是嘲笑惊讶的魔女一般闪烁。
“原来如此,这双眼的原理,就是越是逼近真实,越是否定真实(死亡)的奇异之物!”
立起来的石头,睁开无比怪异的眼。
“不过看起来,我也没有那样的余力陪你们玩了——”
打从心底惋惜的,男人的声音。
他背过身,对着因为震惊而动摇的少女,猛地挥出岩石构成的右拳。
大概是感知到危险,就算被那真正意义上接近不死的魔物感到恐惧,魔女仍然下意识的构成了防御的屏障,但那终归只是零时作出的玻璃,轻易地被击碎后,石块就那么穿过了她的身体。
那完全是陷入绝望的光景,石块毫无阻挡地带动着少女,丝毫不留情地揉碎了少女的内脏。
几乎是同时,魔女难以死亡的特性开始阻止生命的流失,对于白零来说,只是单纯的破坏毫无意义。
但对于只是想要时间的他来说,已经是绝好的机会,他转过庞大的身躯,被掩饰覆盖的躯壳,已经有了人类的痕迹。
随后,他头也不回地向着深处跑去,消失在濒死的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