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预想中,如果真的会遭遇血族侯爵的话,那必然是在古堡之内,像这样在半途中爆发一场遭遇战完全是计划之外的。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倒是提高了我们这一行的生还率,毕竟普朗特是凭着这片荆棘林才能抵御阳光的侵蚀的,换言之,只要我们顺利逃离这片荆棘林,那么普朗特自身便不可能再发动进攻。
问题是,普朗特不可能不知道自身的缺陷,也就自然不可能让事态如我们所期待的那样发展。
「想逃?呵,做梦吧!」
似是预料到我们会采取的行动,普朗特那妖异面具下不由漏出一声冷笑,在我们试图转身撤离之际,倒悬着的他忽地一踏脚下的荆棘藤。
嗖嗖嗖!
转眼之间而已,原本死寂的荆棘藤蓦地如触手般疯狂摇摆起来,一条条带刺的诡异藤蔓无情撕裂大地,周边的空隙为粗壮而危险的荆棘尽数堵塞,连上空都是被染着血色的森白荆棘层层封锁,只有几抹熹微而昏暗的光线能带来些微的救赎。
这一幕,简直是荆棘的牢笼。
——至此,本次撤离行动,以失败告终,执行时间不足十秒。
「该死的,这整片荆棘林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吗!血族居然还会有这种能力吗!」
雪莉捂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右臂,想来是在方才法杖被击落的时候,因冲击而陷入了麻木。
「别误会了,人族。这种荆棘是因吸收大量血液而异变形成的产物,它有它的特殊性,所以才能为我所用。这两年时间我牺牲大量魔物,连我自己都时不时过来献点血,这才好不容易培养出这么一小片荆棘林。虽说目前还在试验阶段,但用来对付你们这种低级勇者队伍已经绰绰有余了。」
普朗特莫名有些愤懑地诉苦道,说话间,双臂猛地一挥,便见一根根血荆棘陡然绷直,好似利剑般从四面八方朝我们五人袭来。
「我来!」
兰斯忽地手掌一张,那坠在不远处的银白长枪便如有丝线牵引般,唰的一声撕裂空气,稳稳落到他的手中。
只见他将长枪高高平举过头顶,紧接着便如旋风一般,将枪身疯狂地旋转起来——
「哦?这就是你的<恩赐>之力吗?」
见那十数根血荆棘突兀地偏离方向,如被吸引般朝着兰斯的长枪聚拢而去,普朗特的语气明显变得有些幽深起来。
哧哧哧!
在如幻影般的枪尖飞速切割之下,绝大多数的荆棘藤在转眼间便断成一截截,哪怕有少数的荆棘藤逃过一劫,也是在阿西莉娅的从旁协助下化为死物。
——<牵引>(Gravitation)。
这便是兰斯在经过神殿洗礼后,觉醒的<恩赐>之力。
「有点意思,但,如果是来自地底的攻击,你又有什么对策呢?」
「嗯!?」
普朗特阴森的话音令得兰斯动作一僵,也就在那一刻,我们脚下的大地突然裂开,一根根猩红如血的荆棘猛地席卷而来,好似怪物的触手般将我们五人牢牢束缚,悬吊在半空中,只有脑袋暴露在空气中。
哧。
在被荆棘所吞没的那一瞬间,一股尖锐的刺痛感从肌肤上传来,多半是皮肤被荆棘所刺破,而紧接着便是热量不断流失的感觉,那意味着我体内的血液在逐渐外流。
不妙,这可能——有些糟糕。
我忍不住蹙起眉头,而其余四人的面色也是渐渐开始苍白起来。
反观那猩红的荆棘则是愈发艳丽起来,隐约间我好像听见心脏跃动的声响——等等,这真的是植物吗?
「这是血荆棘的母株——更确切来说,是母株的一部分,也是我能掌控的唯一的部分,相比我个人培养出的这些子株而言,可谓是处在另一个层次的怪物。」
普朗特蓦地自半空中一跃而落,却是在落地前为一根荆棘藤所接住,而后眼神冷冽地望着我们一行人。
只是,相比他此刻的举动,我对他方才的话语更感兴趣。
因为从他的语气中不难听出,这血荆棘的母株是本就存在于此的,而且连身为血族侯爵的他都无法完全掌控。
再联想到此前<恩赐>的气息并未被魔族察觉到,那么这两者间是不是存在某种联系呢?
「你——」
忽然间,普朗特的喉咙中漏出有些呆滞的声音,我这才发现他的视线不知何时定格在安洁儿身上,而安洁儿虽然竭力试图隐藏自己的面容,但因为荆棘束缚的缘故始终无法动弹。
望着直勾勾地盯着安洁儿的普朗特,我不由地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或者说,有关安洁儿的一个特质。
在这支队伍尚还是C级勇者队伍的时候,曾不止一次负责清理魔物与低等魔族的任务,我虽然是最后一个加入队伍的,但也与阿西莉娅等人参与过几次讨伐魔物的任务。
在此期间,安洁儿除却作为牧师的职责之外,还被动地担当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职务。
那便是——诱饵。
不知出于何种原理,一旦与魔物或是低等魔族接触的时候,安洁儿总是那个率先遭到攻击的人。
阿西莉娅等人或许无法明白,但根据我的知识来判断,袭击安洁儿的魔物与低等魔族所表现出的举动,与其说是敌意,不如说是——发○。
是的,安洁儿有着令魔物与低等魔族○情的特质,可那实在是莫名其妙,所以我也就一直保持着沉默,权当安洁儿只是容易被视为猎物而已。
不过,从普朗特现在的反应来看,我意识到一个重大的问题。
也许安洁儿的特质不仅仅只对魔物与低等魔族有效,连高等魔族都会受到影响——
「天、天使啊!」
果然,在长达三秒的呆滞后,普朗特近乎浮夸地怪叫出声,宛如是见证神迹的信徒一般。
反观小天使安洁儿的脸色,竟是一瞬间就变得惨白,这个反应,莫非是有什么心理阴影吗?
「难、难以置信,被王姐称赞为『绝情园丁』的我居然有种坠入爱河的感觉!简直难以置信,我明明已经决定向小血血献上不灭的爱了!」
小血血莫非是指这危险的血荆棘母株吗?还有「绝情园丁」真的是称赞吗?而且王姐——
——嗯?王姐?
一瞬间,我仿佛抓到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但不容我多想,在血荆棘母株不断吞噬我的血液的时候,我早先预想中的糟糕事态终于是在这一刻发生。
那束缚着我的猩红荆棘突然开始膨胀,紧接着束缚其他人的荆棘藤也开始疯狂膨胀,仿佛是随时都有可能爆炸那般,而原本紧张的束缚感也猛地变成无比强烈的挤压感。
「什、什么情况!?唔、呃——!?」
雪莉的喉咙中漏出呆然的话音,但很快整个人便被膨胀的荆棘所淹没,恐怕是连声带都被挤压得无法震动。
「怎么回事!?膨、膨胀!?这是什么现象!?为什么从来没有出现过!?」
普朗特也是无比错愕地望着这一幕,而这也是我所最后望见的一幕,因为下一秒,我的视野也如雪莉那般为血色荆棘所彻底吞没。
置身于黑暗与压迫中着实令人不快,但很快,黑暗与压迫都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乃是一道轰鸣般的巨响,以及一股直击骨骼深部的猛烈冲击感。
轰!
视野忽地变得清晰起来。
恍惚之间,透过漫天乱舞的血色荆棘碎片,我望见大地上崩出一道道裂缝,仿佛是蔓延的蛛网一般,而转眼间地面又开始向下塌陷,化为一道黑漆漆的巨大坑洞。
『殿下,你听我说,真的难以置信的!我家那个满脑子植物的白痴弟弟——』
——啊。
在我突然意识到一件重大的事情的时候,我的视野再度为沉闷的黑暗所笼罩,但这并不是因为我失去了意识,而是因为我坠入了那道幽黑的坑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