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就目前的研究现状而言,并没有证据表明魔族女性的平均胸围比人族女性更大。」
「不,不是,不是这个问题。我想问的是其他很严肃的问题。」
「从你强调『很严肃』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确信你的问题会非常无聊,所以闭上嘴,向前走。」
在我义正辞严的抗议声之中,兰斯终于是略显沮丧地扭过头去,沿着微微倾斜的岩石隧道继续前进。
在他略靠后的位置,雪莉举着充当火把用的法杖,将黑暗的隧道内部照亮,而我与安洁儿处于第二梯队,阿西莉娅则在最末位殿后。
不得不承认,就两人并排行走的空间而言,这隧道还是显得相当宽敞的,只是,这丝毫无法带来任何安心感,反而会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毕竟,这隧道并不完全是由山体的岩石所构成的,更多的其实是粗壮如巨蟒的血色荆棘藤,就连我们的脚下也是如此,尖锐的触感隔着鞋履都能传递到脚心。
显然,这血荆棘母株在成长过程中,不止一次有过位置的偏离,这才在山体中开辟出类似的隧道,或者说——空隙。
「克洛,我不得不问你这个严肃的问题,这事关我接下来的精神状态。」
连半分钟都不曾过去,兰斯再次向我搭话道,这一次倒是并未转过头来,但语气却远比此前认真。
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老实说,从你的话里,我完全感觉不到严肃的要素,可既然你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洗耳恭听,但麻烦你概括到三十字以内,包括标点符号。」
「你之前说这里有一位前凸后翘的梦魔美女,她是不是就在那座古堡里?」
——你看,果然是无聊透顶。
之前攀上悬崖的时候,为了调动兰斯的积极性,我撒了那么一个善意的谎言,没想到他到现在还记得,而且将我的谎言篡改得面目全非。
「兰斯,当时我说的是『这边的魔族里有似乎一位刚成熟的梦魔』,所以把你那乱来的记忆更正了再重来。」
「这种细节根本无关紧要。」
「哈哈,在一名学者面前,居然说细节无关紧要,你倒是胆大包天,信不信我让你的下半身失去一个细节。」
当然是那个名为「致命要害」的细节,学名在此就不多加赘述。
「克洛大人,我、我也有一个很严肃很严肃的问题想问!」
「尽管问,我知识库的大门是随时为你敞开的,安洁儿。」
「那、那个,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万分抱歉,因意外事故,本馆今日暂停营业。
「克洛,你真的确定这隧道的对面有出口?我对时间的快慢不太敏感,但我们至少也走了半个小时吧?一路上又遇到不少岔路。你说实话,我不生气,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吧?」
区区一只巨○史莱姆,居然敢把我和阿西莉娅列为同一类生物。
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阿西莉娅的路痴可能是有传染性的吗?
真是毫无严谨的要素可言,还有你的表情正完美地诠释着「生气」这一词汇。
不过话虽如此,这一问题也的确非常现实,毕竟在多次遇见岔路之后,现在的我们已经完全迷失方向感。
就算利用阿西莉娅反向定位法,也注定会有负负得正的情况,而且岔路也不全是双向的。
滴答。
——嗯?
忽然间,一道空灵的声响传来,令我不由愣了一愣。
「刚才的是……水声?」
「水声?有吗?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学者最擅长的就是观察。至于你的耳朵其实和不存在没有任何区别。」
「后半句话是多余的吧!?」
雪莉一声怪叫,但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判断失误,因为史莱姆只有抗压能力,不存在听觉器官。
「兰斯,继续往前走,多半是地下湖。」
听闻我的指示,兰斯微微点头,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却是逐渐开始加速。
你对我杜撰的梦魔就那么在意吗?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起来。
在约莫三分钟的行程后,一如我预想中的那样,这错综复杂的隧道总算是迎来终点。
只是——
「唔……!?」
扑面而来的乃是无比浓郁的血腥味,比之血荆棘本身不知浓郁多少倍,令人甚至有些眩晕和作呕的感觉。
「这里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等到适应的那一刻,我皱着眉头环顾这地下空间一圈,心脏却是不由猛地一阵紧缩。
放眼望去,不难发现这是一道地下岩洞,一根根倒悬的岩刺好似利剑般撼动眼球,凹凸不平的岩地呈现出血红的色彩,在昏暗的火光映照下,隐约竟是泛着些湿润的光泽,莫名的诡异与森然。
这道岩洞堪称是四通八达,我们只是来自一道出口而已,而在那岩洞的中心位置,一朵硕大无朋的猩红花蕾无声地矗立着,几乎触及到岩洞的顶部,我仰起头来才勉强能窥见其全貌。
以这朵巨大的猩红花蕾为中心,一根根犹如巨蟒般的血色荆棘藤蔓延开来,仿佛是一张由新鲜血液编织而成的蛛网,藤蔓上那些不规则的尖刺就如同是刀片般危险。
滴答。
又是那道水声,却比之前清晰无数倍,有种刀刃划过心脏的感觉。
「喂、喂,克洛,那、那那那那那边!」
雪莉突然语气发颤地说道,借助着火光昏暗的光芒,我能清晰地捕捉到她脸上放大的恐惧,而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我也是意识到这份恐惧绝非是空穴来风。
「那是……人吗?」
过分不可思议的现实令我甚至怀疑自己的双眼。
因为在那庞大的猩红花蕾之上,竟是有着一位纤弱少女的身影,她便仿佛是被囚禁的公主一般,大半个身躯都没在收束的花瓣中,只有肩膀以上的部位和小腿以下的部分外露着。
那惨白的肌肤便好似幽灵,甚至有些透明的味道。
滴答。
又是那道令人毛骨悚然的水声。
这一次,我却清晰地捕捉到那水声的源头,那来自于猩红花蕾侧下方的岩地。
可以看到,那片岩地上,竟是有着一潭深邃的血水。
每当有一滴血液从花瓣上坠落,都会在血潭中溅起一朵猩红的血花。
只是,那血液并非来自花蕾本身,而是来自那位神秘少女。
哪怕在这一秒,也有血珠沿着她的小腿滑下,顺着她无力的脚尖滴落那片血潭。
「这——,怎么可能……难道说这么庞大的血荆棘母株,全都是她一个人的血喂大的吗?」
尽管觉得这一猜想不啻于异想天开,可不知为何,在想到这一可能性之后,我便再也无法将它从脑海中驱逐。
「开什么玩笑,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血!?应、应该是被那名血族侯爵抓过来,充当这株血荆棘的饲料了!对、对,一定是这样!」
「克洛大人!雪莉!理由现在根本就无所谓,我们得赶紧去救人才行!」
在我们都惊愕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唯独安洁儿始终关注着最为重要的事情。
我亲爱的安洁儿,你不仅仅是小天使,你简直有成为圣母的潜质。
「阿西莉——」
我很快压制住内心的疑虑,而不待我的话音落下,阿西莉娅已然是展开一对光翼,好似闪电般直冲那猩红花蕾的位置。
在我的预想之中,接下来便是英雄救美的经典桥段,可事实上,后续的发展却是让我一瞬间陷入呆滞。
因为,任凭谁也不会想到,就在阿西莉娅触碰到那花瓣的瞬间——
呯!
那一对璀璨的光翼,竟会如水镜般蓦然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