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势力所掌控的各类仪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恩赐>相同,可以发挥出很是特别的力量,但相比个人独有的<恩赐>,仪式有着极大的泛用性,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任何人都有权接受仪式。
嗡!
纯白的光芒如潮水般笼罩全身,一瞬间我的五感仿佛飘浮起来,晕船般的不适感在脏腑内起伏,不够几乎就在下一秒,空气中的味道倏然一变,而浓郁般的光芒渐渐褪去,雪白的视野也变得五颜六色起来。
「到了吗。」
我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因为五感比较敏锐的缘故,我并不擅长光线的急剧变化,此刻甚至隐隐有一些眩晕感,好在并不大碍。
环顾四周,我们依旧是在神殿之内,但并不是此前的神殿,至少内部的装饰与整体的设计都透着更为肃穆与压抑的气息,而可以看到,神殿的尽头同样有着一幅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壁画,画的也是那株五彩斑斓的参天巨树,只是色调显得更为昏暗与沉寂。
「出口在那边。」
两位身负银铠的王国军士兵守在走廊口,以眼神示意我们沿着他们身后的走廊前往出口——更确切来说,那通往的是神殿后门。
正门入,后门出。
我深深地望了那幅壁画一眼,而后牵着奥尔菲的手掌,与阿西莉娅等人一同离开此地。
待得迈出神殿的后门,原本笼罩在队伍中的紧张氛围才是蓦地散去,雪莉更是直接长舒一口气。
教会势力总是带给人莫名的压力,甚至有传闻他们和<界律>之间有紧密的联系,神秘与未知便是这么恐怖。
由于这座神殿建于王都郊外的缘故,外头恰巧是一片茂密的森林,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漏下来,在地面上泼洒出斑驳的光影,透着分外祥和的味道。
当然,这片森林已经经过多年的开发,一条宽阔的大道如长龙般直通王都城门,途中如支流般分岔的道路则通往郊外的不同区域。
「好了,我们在这里道别吧……你们回王都交付任务,我带奥尔菲回住的地方。」
「要给你带点东西过来吗?」
在大道的某个岔口处,我对着阿西莉娅等人说道,而雪莉有些随意地发问道,随手用法杖敲落树枝上的野果,捡起来擦去些灰尘便直接咬下一口。
原来你不仅有着史莱姆级别的智商,连消化能力也是史莱姆级别。
「不,今天就算了,等到傍晚的时候集市也会开张,一般性的东西在那里都买得到。而且你们也好好休息一番为好,尤其是安洁儿……如果真要来的话,等身份证明书搞定之后再说。」
「嗯、嗯。」
我揉了揉安洁儿的前发,而她脸颊有些泛红地微微颔首。
「那就这样。」
我对着阿西莉娅等人摆了摆手,奥尔菲也是模仿我的样子摆了摆手,但她的神情总给人一些游离感,仿佛注意力始终不在现实中那般。
有关奥尔菲的真实身份,我本能地觉得尽早解决为好,不知为何对此我总有些不祥的预感。
与阿西莉娅等人道别后,我便和奥尔菲沿着岔路不断前行,这一路上森林变得愈发浓郁起来,但开始时不时地可以瞥见几户人家,我所居住的房屋便处在相似的环境中。
很适合研究,也很适合隐蔽,也很适应思考人生。
沙沙沙。
森林的道路中响着窸窸窣窣的风吹树叶声,透澈而干净,仿佛能直达灵魂的深处。
「奥尔菲。」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思忖后,我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对奥尔菲问道:
「你怎么看人族和魔族的关系?」
「……关系?」
奥尔菲似是不知我为什么如此提问,但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所以我微微颔首,沉声说道:
「人族和魔族是对立的种族,受<界律>干涉衍生出极为特殊的斗争形式,这一路上你也看到——」
啪!
见奥尔菲有些茫然,我猛地扶住自己的额头,前所未有地认识到自己的愚蠢。
人族的三大势力就已经相当复杂,要是在加上人族与魔族的关系,那么只会搅乱奥尔菲的大脑,毕竟她的模样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
「是我不好,我换个问法。」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但思前想后,还是决定采取正攻法,便沉声问道:
「如果我是魔族的话,你会怎样?」
可能是见我的神情严肃,也或是问题有些超乎想像,奥尔菲先是微微睁大眼睛,但紧接着罕见地拧起眉头。
那稚嫩的面孔一本正经,仿佛是在绞尽脑汁地思考。
最后,奥尔菲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角,摇了摇头,开口回答道:
「我不懂。」
「是……吗。」
某种程度上算是意料之中。
「也不在意。」
——不在意。
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因为——」
恰在此时,奥尔菲的神情倏然间变得很是稳重,一瞬间我甚至觉得眼前忽地换了个人。
她如观察般微微眯起眼睛,墨色的眸子好比深渊般幽邃,此刻无比平静地凝视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在意的是你,克洛涅斯·达威尔。」
「——!」
一股恐怖的恶寒蓦地蹿上我的脊背,但奥尔菲紧接着又变回往常的模样,甚至略显茫然,似是不知自己处于怎样的状态。
——刚才那是……什么?
我压抑住内心的动摇,险些就要挣脱奥尔菲的手掌,可到底还是没有这么做,因为或许是见我的神情险恶,奥尔菲微微抿起嘴唇,好似弃犬般令人怜爱。
——看来奥尔菲身上的秘密可能比我想象中的更大。
得出这一结论之后,我的选择自然便只有一个,毕竟秘密越是巨大,价值就可能越大。
「我想要的是,在理论之外的……变数。」
「你说什么,爸爸?」
「不,没什么……走吧,快到地方了。」
我冲着奥尔菲扯了扯嘴角,短时间内我还是无法适应这个称呼,不如说你为什么会叫得那么顺溜?
疑问之后还是疑问,岔道之后还是岔道。
逐渐进入到森林的深部后,道路开始变得狭窄起来,也渐渐开始看不到房屋,因为这一带已经全部都是私有地。
不多时,道路断绝,但前方隐约可见一道偌大的湖泊,哗哗哗的瀑布声如宏大的音符般涤荡听觉。
一面峭壁,一挂瀑布,一池湖水,以及一间双层木屋,临崖靠湖,分外古朴。
如画卷般的这片光景,那便是我所居住之处。
嘎吱——
缓缓推开木门,扑面而来的自然不会是灰尘,而是浓郁的书卷味——这并不是夸张或是比喻,乃是事实。
虽然最低限度的扫除我也是有干的,而且这也不是阔别多年重新回到这里,但只有这份味道是怎么也无法消散的。
可以看到,屋内陈列的家具很是寻常,但最多的是书架,除开通风口与道路外都是书架,而书架上自然全是书,地面上也摆放着一些书籍,那些基本上都是有关魔族与人族的。
「奥尔菲,你先坐一下——呃,好吧,还是跟我来吧。」
如果奥尔菲能松开我的话,我也不至于接手照顾她的任务,果然还是得尽早找人来帮忙。
我自觉无奈地耸耸肩,而后带着奥尔菲一路走上二楼,进入我最为重视的区域——书房。
那是这间木屋中最大的房间。
也是这间木屋中最乱的房间。
「奥尔菲,之前我问你,如果我是魔族的话,你会怎么办?而你的回答是——『我不懂,也不在意』。」
昏暗的书房内满地都是书籍,简直称得上是书山,我一边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向深处走去,一边又对着奥尔菲说道。
「嗯,说了。」
奥尔菲微微颔首,或许是不太明白我的意图,她有些茫然不解地望着我。
见状,我不由笑着揉了揉她的前发,但又忍不住微微低垂眼帘,说道:
「这是你现在的回答,但如果有一天你懂了也在意了,答案或许就会有什么变化……说实话,这是我永远无法预测的,但我也不打算向你强加些什么。只是,希望你记住一点。」
「嗯?」
在成千上万的书海中心止步,我缓缓蹲下来身来,正视着奥尔菲的双眼,认真地说道:
「种族歧视有违魔道……至少,我是这么相信的。」
如我预想中的那样,奥尔菲的神色依旧是茫然不解,但这样就好,我只是想在所有的变数中埋下种子而已。
「接下来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
我忍不住扬起嘴角,轻轻戳了戳奥尔菲的脸颊,柔软的触感令人有些爱不释手。
与此同时,我另一只手摸向书堆中的一处缝隙,那里有着一些神秘而流畅的纹路,而随着我的触碰——更确切来说,是随着我的魔力灌输,纹路忽地放出纯白的光芒。
嗡!
堆积如山的书堆缝隙中登时漏出神圣的白芒,在短短一瞬间便化为璀璨的光潮,将整个书屋照亮,也将我与奥尔菲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