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对峙

作者:东云 更新时间:2019/7/28 20:27:11 字数:3138

可以看到,这是一道近似于椭圆体的偌大空间,整体的色调呈现出冰冷与压抑,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像是竖在岩层中的奇特船舱,而极端诡异的是,这内部的空间大小,远远超出月牙陡崖的实际直径,说明此处的空间是存在扭曲的,而且这种扭曲极有可能是人为造成的,否则不可能会如此稳定。

此处的墙体倒并非是我想象中的坚硬地层,而是铺着某种我一时间无法判断的金属素材,又似纯白又似霜银,既显得柔韧又显得刚硬,总之金属质感很是明显,而最为惊人的是,我这粗粗一看,这金属素材铺就而成的壁体上,除开受外力而破损的区域,竟是丝毫找不到接合的痕迹。

倘若只是这素材具备出色的弹性那还好说,但如此庞大的规模,我很难想象出这会是疑似「立体裁剪」的产物,而一旦并非如此,换言之,这种无缝接合是确实存在的话,那么这涉及到的工艺水平绝对难以想象——至少,魔族不可能办到,而人族,如果没有特定的〈恩赐〉辅助的话,基本上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事实上,光是这壁体的状况便让我暗自惊异,而再打量向这空间内部时,我更是忍不住紧紧蹙起眉头,因为超乎我想象的事物又是出现,而且不是一件或者两件,而是足足一大片。

——这些都是……机器吗?

我收敛着呼吸牢牢靠在洞壁上,未消的热量渗透入我的皮肤,却丝毫无法让我发寒的心脏温暖起来。

只见一台台堪称千奇百怪的机械竖在金属空间中,有的宛如是日晷般标记着刻度,但上头的计数单位等等我看得是迷糊不已,有的则呈现出底面极其宽大的圆锥状,像是用于捕捉不可视波动的道具……林林总总少说也有上百件,而这些机械,看似无比随意地摆放于四周,却又莫名有种井然有序的感觉,仿佛遵循着某种独特的规律。

不过,这些机械并非皆是完好无损,有不少已经支离破碎,但也有不少的机械此刻还在正常运转,碧蓝如海的光幕闪烁不定,上方有着数以万计的信息与情报刷新,其处理速度之快令人只觉眼花缭乱,正是这些冰冷而沉静的光芒,带给这片空间足够的亮度。

当然,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在这偌大空间的中心位置,有着一道直达天花板的巨大舱体,其主体似是以透明玻璃打造而成,但此刻已经破碎大半,仿佛是受到某种巨大的冲击,在其底部倒是尚还残存着一层碧色的透明液体,宛如是为绿潮所污染的海水,但又不会令人萌生出肮脏的感觉,恐怕是有种培养液。

恰恰是在这道残破的舱体之中,一位少女——更确切来说,是一位有着少女模样的机器人静静倒在那碧色液体中。

完全可以说,无论是任何人,只要看见这位少女,都能一眼便推测出对方的身份是机器人,而不会误判为机铠族。

因为这位少女的大半个身躯已经破碎,芯片与线管好似脏器般滚落一地,多半是在舱体破碎的同时,遭受到了无法修复的冲击,但不可思议的是,明明已经处在这等残破的状态,这机械少女的双眸中却放出天蓝色的光芒,在前方勾勒出一道疑似地图的光幕。

之所以用疑似来形容,是因为那与我熟知的地图截然不同。

就地图而言,那上头的图案实在是太过复杂,仿佛是将一张庞大而细密的蛛网强行糅合,成千上万的线条或重叠或交错或平行,凌乱而毫无章序。

有的时候,乍一看似是水平的直线,但只是略作视角的偏移,便会化为曲线甚至封闭图形,反之亦是如此,一如令人眼花缭乱的万花筒。

更为不可思议的是,明明是在如此紊乱而诡异的线条上,却有着无数色彩斑斓的球体在悄然运转。

可以看到,那每一颗球体都大小不一,大的可如拳掌,小的却似指尖;运行轨迹也大相径庭,时而笔直前行,时而急转直下,显然并非是完全的沿线移动,那线条似只是标志着总体的走向与轨迹。

此外,在每一颗球体的极近之处,都有着一连串极为特殊的数字标记,那其中的一部分数字会随着球体运转而飞快变动,但更多的数字却毫无变化,仿佛是代表着一些固有信息。

——嗯?

我忍不住微微挑起眉梢,因为我这才是察觉到这机械少女,为何残破至此却依旧能局部运作的理由,只见她后颈处的数根线管被拉长,与某人的外骨骼接续在一起,而因为角度问题,我的视野中基本没映出那人的模样,但这人的身份显然是呼之欲出的。

「你倒是找了个有趣的地方啊,偏执狂。」

嗒。

对环境有一定程度的把控后,我轻身自洞口一跃而下,稳稳地降落到这金属空间的底部,而想来是因为穿过空间扭曲的缘故,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肢体仿佛被突然拉长,但很快便是恢复原状。

「到底还是来了吗,不祥之子……我已经警告过你了的。」

一道很是冰冷的话音自不远处传来,并非是语气冰冷,而是音色冰冷,像是金属摩擦所发出的声音,既富有磁性,又莫名有些沙哑。

「你确定那是警告一词可以概括的?就没考虑过这座山崖倒塌的可能性,又或者你们叛魔族都城失火的可能性吗?」

我忍不住有些讽刺地说道,而后一步一步缓缓上前,可紧接着却听科尔德冷冰冰地回应道:

「只要一加一等于二不会改变,那么我的演算就不会失误……还有,劝你不要再前进为好,这里比你想象中的要危险很多。」

「……哦?是吗。」

我眉梢不由微微挑起,脚步也是下意识地一顿,旋即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有办法无视这里的危险,那我自然也有相应的对策,这是铭刻在基因中的秩序,魔王的血脉决定了一切。」

「魔王的血脉……呵。」

科尔德忽地漏出一声嗤笑,我能瞥见他的身躯在微微颤动,紧接着便听他含着几分笑意地说道:

「确实魔王的血脉非常出色,但只继承了一半血脉的你,究竟能不能与历代魔王相比较还是个问题。你本人或许不知道——不,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我也是因为继承着核心记忆库才知道这些秘密的……其实,你不过是个实验性质的产物而已,既不是人族,也不是魔族,只是一个为了对抗〈界律〉而孕生出的破坏者。」

「……对我的身世倒是挺熟悉啊。」

科尔德显然是打算动摇我的心思,但遗憾的是,我是谁,我来自何方,又将去往何处这三大问题,我在小时候就已经思考过无数次,也得出过或滑稽或可悲或愉快的各式各样的结论,因此就算听到这种断言,我也丝毫不觉得别扭。

「当然熟悉了。除开先代魔王还有他的七个同伴,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只有我是最清楚你的身世的了……而也只有我,是知道先代魔王这群人的去向的。」

「说起来,之前你好像有提到过什么『清道夫』啊。」

我忽地佯作随性地岔开话题道,而不等科尔德回应我的问题,我僵在半空中的脚步稳稳地落地,同时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笑着说道:

「那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世界之子〉这个词呢?」

「——」

科尔德的心律明显变得起伏起来,在短暂的沉默后,他语气深沉地说道:

「原来如此,看来先代魔王他们还是留下了一点线索的……这么看来,这个轮回说不定真的能有点变数……不,变数已经出现了。」

——轮回?

我心头不禁微微一动,不难发现,科尔德的确知晓很多事情,而机铠族这个种族也的确是深藏不露,隐藏了很多重大的秘密。

「不过,事到如今变数存在与否,都已经与我无关了。」

伴随着冷淡的话音响起,那隐藏在阴暗处的人影缓缓站起身来。

只见那人身材颀长,一米八有余,幽黑色的外骨骼好比铠甲般覆盖全身,而整张面孔只有上半部分是外露着的,一对鬼火般的荧绿眸子放着冰冷的光芒,其中似是有着数据流在高速运作,至于鼻子以下乃至脖颈的区域,都为霜银色的金属面罩所遮挡着,显得很是神秘与冷酷。

毋庸置疑,此人正是机铠族的王者,〈机铠王〉——科尔德。

通称偏执狂的精神病患者。

「测试早就已经结束,漏洞也在刚才修复完毕。」

科尔德缓缓转过身来,眼神冷淡地正视着我。

那机械少女后颈处的线管还与科尔德的外骨骼接续在一起,而我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在那疑似地图的大型光幕下方,还有一道偏小的光幕。

这小型光幕约莫齐肩宽,恰巧为两人所遮挡住,我这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其存在,而上头显示的是一连串的数字以及特殊符号,也不知道究竟意味着什么。

「虽然你来得这么早,多少让我有点意外,但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只要一加一始终等于二,我的演算就不会失误,所以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听得科尔德的话语中充满自信,我不禁微微眯起眸子,将目前的一大疑点抛出,冷静地问道:

「那,这就是你把这么多族人送上天的理由?」

「……哦?」

科尔德的眉梢轻轻一动,而我当即是蹙起眉头,沉声说道:

「原来真的是你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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