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世界地图,指的当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世界地图,而是标记各个世界坐标的地图。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我突然觉得这光幕上的景象,显得很是明晰起来,一些我捉摸不透的细节也倾向于透彻。
那一颗颗色彩规模皆是各异的疑似星辰的球体,不出意外的话,便代表着一个个独立的世界,不过就我个人的猜想而言,单单凭这样一颗球体,应该无法勾勒出一个世界的全貌,所以这种球体多半只是世界的中心坐标,也就是世界的一部分。
更进一步推测的话,这种球体乃是世界的重心所在,而这些球体所在的独特轨道,便是其所代表的世界的总体运行轨迹。
可见世界并非静止不动的,而是时刻都在运动的,这便完美符合辩证唯物主义的运动观,即——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整个世界就是永恒运动着的物质世界。
不过,令我倍感惊奇的是,居然有人能以世界为单位,将每个世界的坐标以及轨道进行数据化,进而绘制出这样不可思议的世界地图,但仔细一想,似乎也不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毕竟,既然魔族是来自不同世界的侵略者,那么这种侵略显然不可能是如在大海上漂泊那般漫无目的的,要知道,在没有指南针与海图的情况下,在浩瀚的大海上找到一座岛屿都是难事,换作是更为浩瀚的无数世界,若是没有任何指示方向的手段,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荒诞无稽。
「倒是挺敏锐的吗……不,应该是我给的提示太多了。」
科尔德语气多少有些讽刺地说道,旋即眉梢微微一挑,斜眼望着那张冰冷的光幕,又是说道:
「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世上仅存的一幅世界地图了,但得以保留在现在,而不被〈界律〉所发现,并不是因为偶然或者奇迹……你进来的时候应该也有所察觉才对,这里的空间是扭曲着的,所以才能避开〈界律〉的耳目与爪牙。」
空间的扭曲其实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现象,正如那一块异界碎片那般,通过空间的扭曲得以存在于这个世界当中,而也有一些空间扭曲,却反而会触动〈界律〉的神经,最典型的便是那次异界召唤,直接令得〈界律〉的神秘意志显化为具体的存在,进而将上官可怜的肉身封印。
显然,此地的空间扭曲便属于前一类,是能规避〈界律〉——或者说,不触动〈界律〉的神经的。
「呵,事实上,岂止空间是扭曲的,就连时间的流逝也是扭曲的。」
忽然间,科尔德意味深长地说道,而闻言,我不禁眉头一蹙,可在这几乎全封闭式的空间当中,我当然无法确认外界的状况。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月出了……到此为止吧,不祥之子,我已经没有必要也没有心情再跟你说话了。」
「……你想逃?」
见科尔德的神色变得莫名深沉起来,我当即是心头一动,一步踏上前去——
「我说过的,还是不要再前进为好,这里比你想象中的要危险很多。」
科尔德那莹绿色的眸子中放出阴冷的光芒,而我忽然只觉视野一晃,前方的科尔德竟是突然缩小起来。
——不,不对。
无比短暂的发愣后,我忍不住皱起眉头,不是科尔德缩小,而是我自己突然后退,这拉长的距离令得科尔德在我的视野中缩小起来。
「这里本来是机铠族人才可踏足的区域,要不是因为各式各样的机械都已经被破坏得七七八八,否则你根本不可能侵入到这里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是挺感谢我们这个魔族大家庭的,呵,因为托你们的福,我们历代机铠族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里的一部分机械修复好。」
「……这好像和我们魔族没有什么关系。」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科尔德,如果他有什么异样的举动,我会第一时间取出荆棘十字剑,破坏这里的空间扭曲,但可以的话,我是想要尽可能避免这一点的,毕竟空间扭曲一旦消失,〈界律〉指不定便会盯上这一块儿。
魔族的起源也好,世界的坐标也罢,当然还有此地的无数机械,全部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若是在我将之理解透彻之前,被〈界律〉横扫一空的话,我怕是会有些欲哭无泪。
「怎么会没有关系,以你们的冶炼水平,根本无法有效地运用魔族领地这边的矿产资源——不,连采掘都是个难题,但我们机铠族不一样,特殊的肉身构造让我们可以在内部熔炼矿石,从而生产出很多特殊的零部件。为了不被你们察觉到什么破绽,我们这一族可是煞费苦心的,从叛魔族建族之前,就已经开始再制造零部件,直到我继任〈机铠王〉之座的时候,才是勉强把这里的核心机械修复完成……如果你们本事再大点的话,或许我们还得再等上一段岁月。」
我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古怪的情绪,或许,连〈界律〉自己都不会想到,它根据据点对比所分配给魔族的不可开发资源,居然会成为机铠族心目中的最佳素材,但更讽刺的是,就目前的事态来看,机铠族并不是我们魔族的拥护者,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叛魔族」。
至今为止,对于「叛魔族」这个词汇,我多少是抱着几分可笑的感情的,但现在看来,竟然是多了不少现实性,果然是世事无常。
「……你是准备一个人逃离这个世界吗?还是要带上机铠族全族?」
我这一次一边冷声问着,一边朝着左右方向移动,而科尔德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一瞬间喉咙中漏出一道充满金属质感的冷笑,莫名古怪地说道:
「机铠族本质上只有一个人,一切的智慧都是源自传承至今的记忆库,只要记忆库在,无论多少人,机铠族的历史就永远不会画上句号,而我们也随时能通过移植记忆让一个族人再现……冲击世界壁垒可是一件要人命的事情,带的人越多失败率越高,就跟偷渡是一个道理。一个两个人的话,〈界律〉稍微动动手之后或许就会放弃,但带上一群人——整整一个种族的话,〈界律〉可是会吃人的……虽然我们也没搞清楚〈界律〉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既然它把我们囚禁在这里,自然是不会允许我们大量地逃离的。」
我的脚步不由微微一顿,虽然科尔德解释了不少,但归根结底便是一句话——其他人都是累赘,我要一个人离开。
听着无比懦弱的话语,在科尔德口中竟是莫名大义凛然,也真的是讽刺至极的一件事。
紧接着,又见科尔德半蹲下身来,面向那块小型光幕,莹绿色的眸子中忽地有着大量的数据流闪烁,而显然是通过外骨骼与线管的连接,那光幕上的数据也是开始飞快变化。
与此同时,这片空间的不少机械竟开始自行运转起来,特殊的声波频率突然便是刺激起我的耳膜,一种很是难以形容的感觉而后在骨骼里疾驰起来,而大脑也仿佛惨遭震荡般骤然模糊起来,竟是无法维持清晰的意识,眼前更像是被涂鸦般乱糟糟地一片。
——怎么……回事?
我忽然只觉身体的平衡开始崩溃,明明是站在平地之上,整个人却摇摇晃晃控制不定,哪怕是单膝撞在地面上之后也依旧是平衡感错乱。
「哦?不愧是继承魔王血脉的人,对于波动变化居然如此敏感,不是肉身出色到一定程度的人,是感觉不到这种异常的变化的……对一般魔族是没有任何影响,但对越是强大的魔族,影响力越是巨大。」
「——」
我只能断断续续地捕捉到科尔德的话语,就算听得清楚,以大脑目前的状态,要想理解的话,恐怕也需要一段时间。
——没办法了。
我猛地一敲自己的胸口,强行打乱这种波动刺激后,左手一把抓向虚空,荆棘剑座瞬间破地而出,上头架着妖异无比的荆棘十字剑。
「〈米斯特汀〉!」
当我握住荆棘十字剑的剑柄,而那带刺的荆棘剑格刺入我的肌肤时,我瞬间觉得意识一片清明,方才疯狂扰乱我思维的波动再也无法对我造成干扰——但,这不过是幻想而已。
嗡!
哪怕是我牢牢握住〈米斯特汀〉,那种异常的刺激也未能消失,这也就意味着这种波动中并不蕴含魔力、灵力等等的特殊力量,纯粹只是一种纯物质性的干扰而已,就像是蝙蝠发出的声波那般。
不仅如此,这种波动愈演愈烈,我几乎觉得大脑快要开裂,而恰在此时,一切却又是陡然陷入平静,突兀得让人觉得世界是不是突然毁灭了。
嗡鸣声还在耳畔回绕,而我侧脸上滴淌着汗珠,很是错愕地望向不远处的科尔德,却见他已经是自原地站起身来,正无比讽刺地俯瞰着我。
「对应坐标的频率调整已经结束了,而你接下来也该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了,不祥之子,可不要以为我是故意想和你多聊聊,才让你这么顺利地进来的,否则自恋狂她们过去这么久时间,怎么可能还不闯进来呢。」
——目标居然……也是我?
我眼角忍不住一阵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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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啥说的了,8月随缘更新了,累了累了,但不会太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