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陆的天候很不稳定,时而酷寒,时而酷暑,变化无常,只能说是极端,因此魔族人民的生活往往缺乏季节感。
越靠近北面便越是如此,不会说穿过内陆临近沿海后便会有所改善,虽然〈界律〉把实质性的棋盘设在界河两岸,但设计的〈界图〉却是覆盖全大陆的,东南西北皆是如此。
不过,从反面来说,越靠近界河的话,天候便越是稳定。
在界河两岸附近,是可以明显感觉到春夏秋冬的气息的,而眼下秋季已过,接近岁末,也就意味着——降温。
对于我这等身强体壮的魔族而言,零下二十度到四十度之间的变化毫无影响,但对于人族而言,气候变化却是重大的影响因素,事实上,我今天一路上瞧见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穿起厚实的衣物。
毕竟,入冬是会变得寒冷起来的,而冬季的夜晚便更是如此,所以河水一旦结冰,便很难自然化开。
「〈月冻霜天〉。」
无形的力量好似是传染性的病毒般蔓延开来,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突然便是冻结起来。
这与因失去热量而冻结的现象截然不同,更像是一场骤然发生的变故。
时空便仿佛出现刹那的断层,方才还泛着波纹的湖水,真的是在一刹那之间,便彻底失去活力,而接着才有寒冷的白气从冰面上升腾而起,像是氤氲云雾般浮沉在近地面,悄无声息地连我也吞没在其中。
说实话,哪怕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动用〈冥冰夜羽刃〉,也依旧无法理解清楚它的特性原理,非要说的话,我只能认为它是一种概念扭曲兵器。
概念是极为抽象化的事物,因此将抽象化变得实质化,理应消耗大量的灵力。
这是我早有心理准备的,特地选择入夜动手其实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消耗还是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众所周知,魔族擅长吞吐月华,但能自如运用月华之力,并架构起独立于任何族群的能力体系的,只有拜月一族,而其他族群更多的是通过月华之力发挥出自身种族的特性,也可以通过燃烧月华,在短时间内将这种种族特性发挥到极致,获得惊人的力量,当然代价极有可能是生命的陨灭。
无论如何,月华多进少出的现实,导致魔族体内往往有大量的月华储备,因此鲜少有月华亏空的状况,而我更是如此,哪怕近来也有频繁消耗月华的举动,但在高铁工地的近一周时间里,我可是积累了大量的月华之力的。
没想到才短短一秒钟而已,体内的灵力竟然少去三分之二。
「没控制好……意志干涉区域太广了吗。」
我将鸦纹黑剑自冰层中缓缓拔出,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头,控制特性发动的那一瞬间,我脑海中浮现的是那张密密麻麻的水网,虽说不至于精确到所有细节,但理论上百分之七十还是覆盖着的。
倘若我一时失手将干涉区域扩张过分的话,指不定这一刻的我会被抽空,灵力亏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还很难说,但无疑是非常难受的。
无论如何,可想而知,接下来这一带的人族据点,将会陷入不小的混乱,大大小小的水源全部冻结可不是小事,更别提是在水管爆碎、地层塌陷的状况下,那么本就气氛紧张的荷鲁斯城很有可能会直接爆发危机。
不过,这还只是可能而已,我要的是——必然。
惨白的月牙宛如幽灵般悬在半空,配合源自异界碎片的灵力运转轨迹,洒落的光辉让我体内的灵力快速恢复,而我毫不停顿地取出一枚传音灵石,娴熟地绘出燃烧满月的图案,接通与赫蒂之间的联系。
「天杀的,还没睡吧?」
「还没,在调配一些有助睡眠的药物呢。」
「怎么回事,你失眠了?」
「不是我用……呃,反正也没什么。殿下你是有什么吩咐吗?」
赫蒂的语气透着几分古怪,我虽然略感疑惑,但这个妖怪花样丰富,我并不想一一揣度她的心思,因此直接切入正题道:
「你帮我联系上无脑的那边,欠揍的也行,让他们那边搞出点动静来。」
「殿下你是担心人族声东击西,佯作进攻叛魔族,实则西下北进,朝着我们魔王一脉来?」
「这倒不是,摆着有胜算的仗不打,去打摸不清底细的怪物,这是智障才会干的蠢事。」
「懂了,殿下就是希望我们被当作智障喽?」
赫蒂很是刻意地用上惹人嫌的说法,我也是忍不住嘴角一抽,说道:
「意思就是这个意思,让他们意思意思就行,不过姑且还是让他们有点心理准备,人族这边声东击西不一定,但两线作战不是绝对不可能。」
「两线作战?以人族目前的顶层战力,不够支撑这么大规模的两线作战吧?」
「怎么说呢,出了点变故……或许会临时多出不少SS级层面的人物,具体数量我也说不准,但少说也有两个以上。」
「这——」
赫蒂一瞬间有些发愣,而后似是皱起眉头,带着几分凝重地说道:
「情况很严峻啊。」
「没错,所以我这边直接先动手了,叛魔族那边我会再联系的,还得给人族一点反应时间。」
「这样……对了,作战期间,殿下你打算坐镇大魔王城吗?」
「嗯?坐镇哪里看情况吧,有必要的话,我也准备参与到机动部队里去的。」
「嗯——,好吧,我懂了……没其他事了吧?」
「暂时没了,详细情况再说,就这样吧。」
「嗯。」
——搞什么?
切断通讯后,赫蒂意味深长的语气让我越发摸不着头脑,但我目前无心关注,立刻又是触发传音灵阵,在上头绘出另一道灵力纹样。
一道以「美」字为原型,却仿佛是龙图腾般的纹样,比起燃烧的月亮,倒的确是多出几分艺术感,遗憾的是——
「小子,找倾国倾城的本〈美龙王〉何事?」
当提亚马特那融自恋于灵魂的话语传来时,我还是忍不住有种扶额叹息的冲动,不过秉着大局为重的宗旨,我很快调整好心态,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在人族这边搞出了点动静,但担心人族反应不够激烈,所以明天傍晚……不,中午吧,你们那边派一支小部队过来。」
「要开战了?」
提亚马特的话音中多出一分兴奋,这是融入在叛魔族的斗争血脉中的。
「正式开战得等人族宣战才行,这次你们打完就跑,骚个扰吓个人。」
「为什么要等他们宣战?我们直接杀进去不好吗?」
「当然不行,一旦杀进去,断了后路的就成了我们,而他们杀过来的话,我们就可以断他们的后路,哪个赢面大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一路杀进去,杀到他们穷途末路不就行了?」
「——」
一名暴力的自恋狂,从不会考虑暴力以外的取胜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