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知道了,不用继续追击,吓唬他们一下就行。」
大魔王城的会议室内,我将光芒渐褪的传音灵石收回,随即冲着一旁的赫蒂挑挑眉梢,平静地说道:
「赢了。」
「嗯,意料之中。」
赫蒂反应平平地略一颔首,而后眼神古怪地瞥了我一眼,说道:
「殿下你不起来高歌一曲吗?人生首次指挥的大战,初战便是告捷,你就算脱光了在原地旋转跳跃,我都不会觉得奇怪的。」
「在你的印象里,我是那么奔放自由的人吗?」
我很是诡异地回视着赫蒂,话虽如此,我内心难免还是有些雀跃的,毕竟大胜仗是一件鼓舞人心的好事,就算不至于激动到旋转跳跃,在桌底下攥紧拳头还是挺正常的。
当然,表面上我还是一派胜不骄败不馁的作风,摆摆手,风轻云淡地说道:
「不过是一场试探性的接触战而已,赢了最好,输了也无伤大雅。这次派去的部队要么会飞,要么腿脚够快,跑起来肯定没人追得上。况且这次赢归赢,损失还是有点的,比如自恋狂的负伤就在预料之外,恐怕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她都无法以本体进行作战。」
我起身站定到窗口,望着外头愈发深沉的夜色,心思有些晦暗不明起来。
就在不久前,在姗姗来迟的艾泽尔一行的配合之下,弗雷姆与托特斯顺利率军突破叛魔族的包围网,整支人族先锋队艰难完成汇合,而后朝着西南方向撤离营地,为此当然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诚然,这一战的确是我们的胜利,整个作战都与制定的计划一致,说明我的预判是非常靠谱的,但人族的战略布局却让我略感迷惑。
三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居然全部塞进这支先锋军里,那么率领后方主力军的又究竟是什么妖孽?那些新诞生的SS级层次的人物又分别安排在哪里?上官可怜的肉身又要在什么时间点动用?勇者公会又会以怎样的形式参与进来?
三方势力的关系错综复杂,很难从初期便摸出一条相对清晰的脉络,所以才需要一些试探性的动作,怕就怕试探着试探着,突然就被拖进泥沼里了。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安排?」
赫蒂显然也明白初战告捷并无法带来绝对的优势,不再开玩笑,转而如是问道。
「等。」
我很是干脆地说道,微微一顿后,又是补充道:
「还是得先掌握住那批分队的动向。人族他们之所以派出先锋军,一来是为清扫部分障碍,二来是为试探我们的深浅,现在输在这一场接触战上,一部分主力部队的跟进完全是可以预见的。但一批一批依次行动无疑会浪费大量时间,而且人族大部队庞大的基数又摆在那里,所以除了跟进的那部分军队以外,大部队肯定还会再拆分成几路,齐头并进……这些人的动向其实都很好把握,可是最早那批失踪的分队还是不好说,所以暂时只能等消息。」
要么是我们的人提前捕捉到那批人的动向,要么是那批人在发动进攻后暴露存在,无论如何近期内必然会出一个结果,可以的话,自然是前者更符合我的预期,毕竟战争拼的无非是动员能力以及信息对称度。
从目前来看,动员能力人族更胜一筹,但是时间越久越会衰弱,因为主场在我们这里,而信息对称度则无疑是我们这边占优势,若是能实时监控人族各部队的动向的话,那才称得上是占尽优势。
「但是我亲爱的殿下,你好像不仅仅只是在担心这一点……我依稀记得某人不久前还问过我,有没有兴趣当魔王?」
赫蒂属于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而我望着她那略显狡黠的笑容,忽地想起一件颇为久远的事情,问道:
「天杀的,我好像听你说过,你的〈恩赐〉可以看到近似于命运的痕迹,你现在能从我身上看到什么?」
「我的〈恩赐〉嘛,别看他们叫我什么〈天选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不过也没必要现在揭秘,现在我能从殿下你身上看到的,就是你想要坐回椅子上。」
「……你确定这是命运?」
我正要迈向椅子的步伐微微一顿,露出几分古怪的神色,而赫蒂不禁轻笑出声,说道:
「这是一种基本运用而已,殿下你可以把这当作是精准度比较高的预判。别的运用自然也有不少,比较玄乎的就是能感觉到对象之间的联系,当初殿下你拿到〈米斯特汀〉的时候,我不是说过你们两者之间密不可分之类的话吗?那个就是。」
我微微颔首,〈恩赐〉着实是一种神奇的玩意儿,我真的很想知道它究竟是基于什么原理运作的,如果能用科学的方式进行解答的话,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好了殿下,天色晚了,你可以洗洗睡了。」
赫蒂望着窗外阴冷的白月,有些突兀地开口说道,我忍不住瞥了她一眼,啧啧称奇道:
「真是奇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魔族是夜行体质……哦,是你自己累了吧?你累了的话可以去休息,暂时多半不会有大的变故发生,也就是疑心病他们的后续汇报而已。人族体质孱弱,要注意作息规律,你来叛魔族这边儿没多久,水土不服了吧?」
我憋着没把「还是例假来了?」说出口,但赫蒂敏锐地捕捉到我的心思,幽幽说道:
「殿下,你大可以快人快语——哦,此处的快,不指直爽,指早○。」
「——」
我始终觉得赫蒂是个与内敛温婉毫无缘分的女人,或许当初她母亲怀孕的时候,将内敛全部留给了阿西莉娅——尽管她们也不是双胞胎。
「殿下你刚才想到了阿西莉娅对不对?但是阿西莉娅的事情现在不重要,我就直说了,殿下,你今天是睡也得睡,不睡也得睡!」
「你这人今天真是……好生霸道。」
赫蒂强硬的态度甚至让我的腔调都变得别扭起来,而更让我目瞪口呆的是,下一秒,赫蒂忽地从虚空中取出一小罐绿油油的透明液体,从外观上看便已经是极端不祥。
「天杀的,你这是……什么玩意儿?」
「催○药。」
「等下等下,好像有股神秘的力量,让我听不见某一个字,平时的话我也就过放过了,但这个不行,我问你,那是个『眠』字还是『情』字?还有,你拿出这玩意儿要干吗——我去,你丫的往哪里倒呢!?」
「殿下你的水杯。」
赫蒂面无表情地将那绿油油的液体倒入水杯中,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望着水杯中的水变成诡异的彩虹色,而后面无表情地将水杯递到我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
「喝。」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觉得在这个话题走向之下,我会选择喝下这杯一看就有毒的水?」
「喝不喝?」
「不是,你听我说——」
「喝不喝?」
「真的,你听我说——」
「喝不喝?」
「……」
我默不作声地接过水杯,望着那五彩斑斓的水面,有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感。
「你赢了。」
望着板着一张脸的赫蒂,我无奈地耸耸肩,反正以魔王级别的体质,再毒的毒药也能被肝脏所化解,话罢,我端起水杯,将那诡异的液体一口灌入喉咙。
咕噜。
一杯入肚,我抹了抹嘴角的水渍,别说,味道还不错,有股春季的花香,夏季的草香,秋季的稻香,冬季的雪香——我一瞬间仿佛历经了四季轮回,大脑深处泛起圣乐般的嗡鸣,紧接着眼前泛起灿烂的波浪。
「——」
失去意识前的那一秒,我隐隐感觉到地砖的冰凉,恍惚间还听见赫蒂那幽幽的话音:
「殿下啊殿下,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我也很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