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璀璨的金焰宛如火龙般蓦地扑袭而来,视野瞬间为太阳般的金色所淹没,而那恐怖的热浪令人窒息,汗水在渗出肌肤的刹那便被蒸发殆尽。
「〈流水〉!」
面具下,卡门的眼角倏然一跳,右手青铜短剑却是立刻斜向一划,神秘的力量顿时搅动起扑面而来的金焰,一道不可视的壁障似是在卡门身前竖起,密集而笔直的金焰被诱导着,描绘出优美而流畅的弧度,朝着卡门的四周迅速分散开去。
砰!
恰在此时,一道人影突然自旁侧的焰幕中一跃而出,一瀑金发好似由这金色的火焰所染成,碧翠的眸子在金焰中折闪着凛冽而深邃的光辉,而采撷般轻轻落在掌心的金焰长剑,犹如闪电般飞快地朝着卡门刺去。
「〈千钧〉!」
察觉到危机的降临,卡门猛地扬起左手的青铜重剑,沉重的剑体在她的手中仿佛是柳条般轻盈,在那金焰长剑落身之前率先挥出一记空斩。
轰!
碾压骨骼级别的重压瞬间沿着既存的轨迹爆发而出,赫蒂前进的步伐不由为之一顿,而从她的身后同时也传来相同程度的重压,两股相对无形的重压加身,赫蒂只觉整个人牢牢挤死在原地,而周旁熊熊燃烧的金焰也是被风压所压制,猛烈的火势明显微弱了不少。
不过,这也只是刹那而已,赫蒂心念微微一动,两股加身的重压便像是突然卡顿那般没了动静,而趁此时机,取回身体的控制权的赫蒂,身形如幻影般微微一晃,瞬间隐没到金色的焰幕之中,令得卡门立刻迷失目标,而两股重压这才是重新爆发出威势。
轰!
猛烈的风压毕竟无法长时间维持,况且中心对称的两道正对攻击,意味着两股力道必然会相互抵消,因此重压消失后,金色焰幕很快再度升腾起来,高扬的火焰像是一层层城墙,消耗着卡门体内的水分。
「东躲西藏的,这就是SSS级勇者赫丝蒂娜•卢莎的战斗方式吗?对得起你的勇者之称吗?」
卡门冷冷地环顾着四周,金色焰幕一层层地将自己包围起来,灼烧得大气都发生严重的扭曲,以至于自己根本无法判断出对方的位置,〈恩赐〉的用法自然会受到不小的限制。
倘若赫蒂始终避而不出的话,自己还真有可能被耗死在这里,但现在惜时如金的显然不是自己,而是挂心某位魔王安危的对方。
「别搞错了,现代的勇者只是一份职业而已,不要和话本里的勇者相提并论。我既没有英雄情结,也没有骑士精神,有的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矜持、操守以及基本道德观念而已。动动你的小脑袋,当你被地痞流氓缠上的时候,会考虑一本正经地说服对方吗?难道不是操起一块板砖就干上去的吗?」
「是吗,从你第一反应是操起板砖的那一刻起,你本质上已经脱离普通人的范畴了吧。」
唰!
赫蒂那放肆的话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而卡门冷静地捕捉到最后的声源点,身形蓦地一转,朝着目标的方位,左手青铜重剑猛地便是纵挥而落。
犹如开山劈岳般的一击。
轰!
无形而恐怖的气压悍然一闪而过,密集的金色焰幕中央登时开辟出一条道路来,可那被烧得焦黑的道路尽头,却是空无一人,只有一角扭曲的星空。
「没有明确的参照物的话,你的〈恩赐〉根本发挥不出效果来。」
唰!
恰在此时,一记凌厉的刺踢蓦地穿透焰幕,从卡门的背后凶然袭来,直指她的心脏部位,但精准地预判到这一点,卡门瞬间向后挥舞青铜短剑,口中则是漏出冷冷的话音:
「但只要我站在这里,你总会从哪里出现的,占不到便宜是彼此彼此。」
「这可不好说。」
赫蒂嘴角忽地扬起讽刺的弧度,笔直的刺踢被气流所扰动着发生偏移,可她却是顺势扭身一转,将这团相对密集的气流作为踏板,凌空将另一条腿猛地甩出,一记鞭腿登时狠狠抽在卡门的肩头。
至于背后袭来的无形斩击,她只是随手将金焰长剑架在背后而已,便轻而易举地实现了格挡,火焰凝聚的剑身几乎纹丝不动,仿佛施加而来的力道全部去往了未知之处。
砰!
反观卡门,在赫蒂的鞭腿冲击下,她向后连连退去,眼看着要失足没入金色焰幕之中,左手重剑猛地一挥,沉重的风压瞬间将那一带的火焰击溃,而在反作用之下,整个人立刻取回平衡。
「和最初的那一击相比,这一击倒是不痛不痒。」
卡门淡淡地一瞥自己的肩膀,除了些许的钝痛以外,这一记鞭腿根本没有对她造成任何有效的打击,说明对方对外力的引导,也不是完全随心所欲的。
没有特殊力量加持的攻击,与街头流氓的斗殴毫无差别,连这件斗篷的防御都无法击穿。
「一击不够的话,那就再来一击呗,仅此而已。」
「但你有那个闲工夫陪我耗下去吗?」
「哈,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如果我没有那个闲工夫的话,从一开始就不会跟你们耗上了,早早地甩掉你们不才是上上策吗?」
赫蒂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卡门,而卡门面具下的眉头微微蹙起。
「你就不担心被另外两个人盯上的那位魔王?」
「一位合格的王者,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担心。王者可是领路人,一天到晚都担心王者的人,迟早会质疑王者选择的方向,所以比起担心,我更愿意选择信任。」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相当于这里的代理领主,领地出了事情当然要来,有什么问题吗?你家房子要是着火了,你不着急回去看看的吗?」
「——」
赫蒂很是理所当然地说道,卡门不禁陷入尴尬的沉默。
「喂,黑白,她和那个狗学者是一个套路,和他们说话会被带进沟里的,上次我险些被策反。」
上空,菲利斯盘坐在冰莹的蝶群上,本是百无聊赖地打量着战局,此刻不禁颇有些嫌弃地插话道。
「那明显是你蠢,衔尾蛇本来就是个愚不可及的物种。」
「哟,那你比翼鸟还是身残志坚的物种呢。」
唰!
说着,菲利斯自冰莹蝶群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到卡门的身旁,立刻因热浪而抖了抖身躯。
「你下来干什么?」
卡门斜眼瞥了她一眼,而菲利斯扭了扭关节,无比爽朗地说道:
「对于有良知的人而言,帮助残障人士,是一份义不容辞的责任。」
「但蛇不是冷血动物吗?」
「好嘛,就你聪明行了吧。」
「啧,随你。」
卡门有些烦躁地咋舌一声,但这只是表象,说实话有菲利斯的协助,这一战打起来会轻松很多。
显然也是理解这一点,不远处的赫蒂微微挑起眉梢,眼神逐渐认真起来。
距离与〈修罗〉的一战未曾过去很久,她其实完全未恢复到最佳状态,此刻魔力和灵力都谈不上丰沛,在这种情况下还以一敌二,可谓是不利至极。
——看来真的只能跑路了。
赫蒂很快便是作出决定,她对战略性撤退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否则也不可能在人族那种大染缸里混得风生水起,但跑路归跑路,毫无战果的跑路却不符合她的性格——至少也得敲上一板砖再溜之大吉。
唰!
赫蒂轻轻一挥金焰长剑,本就暴烈的火焰顿时愈发狂暴起来,高高升腾的焰幕犹如囚笼一般,将她与卡门二人彻底分隔开来,而她继而向后退出一步,整个人没入耀眼而炙热的金焰中,自卡门二人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哈,煽风点火倒是很对我的胃口。〈流纹蝶雨刻〉——」
见赫蒂打着故技重施的算盘,菲利斯不由漏出格外欢快的笑声,她只是随手一扬蝶纹短剑而已,大片大片的冰莹蝴蝶便突然飞舞起来,仿佛是缠绕在火柱上的藤蔓一般,在层层牢笼似的金色焰幕上振翼翻飞,那冷冽而梦幻的光辉让人内心的躁动平静下来。
「——〈云幕雪遮〉。」
唰!
骤然间,无数的金焰被冰莹蝶翼所切碎,像是一张张偌大的幕布突然四分五裂,因高温而上升的气流顿时变得无比紊乱起来,放眼望去,漫天的火焰与冰蝶肆意乱舞,犹如一支冰与火的交响曲。
「闪开点——〈千钧〉。」
见密集的焰幕变成无数飞舞的火花,卡门反手握住青铜重剑,整个人瞬间扭身使出一记旋斩,沉重的剑压带着几分延迟地悍然爆发而出,犹如是一团高压气体突发爆炸,山顶祭坛上的漫天火花即刻被扫荡得干干净净,菲利斯则是提前跃起到半空中,避开这恐怖剑压的打击。
不过,妨碍视野的金焰扫荡一空,目标人物却并未在视野中出现。
前后左右乃至于上空,全都未见赫蒂的身影。
「逃了?」
菲利斯不禁一愣,而卡门则是慎重地说道:
「别大意了,如果要逃的话,从一开始就没必要和我们纠缠。」
「聪明。」
赫蒂的话语忽地自山顶边缘处传来,紧接着卡门二人,便见一道人影自那个方向一跃而上,显然方才为止都是隐藏在山体的背侧,或者说悬崖之下。
——那是……什么?
面具下,卡门忍不住微微眯起眸子,因为赫蒂手中的金焰长剑竟是出现全新的变化,整个剑体凝缩得无比纤细,好似一根无比修长的树枝,而色彩也是变得异常浓郁而深邃,呈现出一种坠入黑暗般的暗金色,那种光晕甚至还沿着赫蒂的手臂蔓延到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某种神秘而高贵的暗金纹路。
「堂堂人族圣剑总不可能只有放火的功能吧。」
赫蒂嘴角扬起无比恣意的弧度,而后悠然举起纤长的暗金剑枝,持剑侧的脚掌向后撤出半步,整个人顺势自然扭转腰肢,摆出的是……突刺的架势。
「——!」
一股恐怖的危机感骤然袭来,卡门下意识地将青铜重剑架在身前,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股难以置信的力道猛地自剑身处传来,宛如是直面海啸般的骇人压力。
「糟……!?」
卡门根本无暇发挥〈圣器〉的能力,整个人直接向后暴退数十米,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冲击到悬崖之外,眼看着就要在重力的牵扯下坠落,一股上升气流却是蓦地自下方涌上来,将卡门稳稳地托回山顶的地面,伴随着的是冰莹蝴蝶的飞舞。
「之前的份我可还上啦。」
「……啧。」
菲利斯冲着卡门随口说道,而视线却是始终落在赫蒂的身上,后者自始至终都不曾挪动一步,虽然摆出的是突刺的架势,可实际上却是某种超高速的远距离打击,快到眼睛根本跟不上,所以卡门只能凭直觉迎击。
「反应挺快的嘛。不过也是,你的〈恩赐〉需要预判对方的位置,否则也没法选择合适的对称中心,而你的〈圣器〉发挥能力是有短暂的延迟的,也就必须提前作出反应。反射神经想来很不错……哦,顺便再说一个猜测,对称中心的选择也不是随心所欲的,必须得提前做过魔力标记才行吧?比如你走过的地方或者接触过的事物,才能将之作为对称中心,而我们之间的中点到我的所在地的这段距离,都是你没有实际接触过的路面,所以〈恩赐〉应该也发挥不出效果。」
痛打落水狗,素来是赫蒂所擅长的工作,而语言恰巧是可以刺激心理的低成本高效率兵器。
——被看穿到这个地步了吗。
卡门内心不禁生出几分沉重,虽说这还不是她能力的全貌,但到这个地步,实在谈不上占据有利地位,方才那一击令得她的手臂到现在还有些麻痹。
「准备好了吗,我要出第二手了哦?」
恰在此时,赫蒂扬起的暗金剑枝再度指向卡门,堂堂正正的宣言反而充满挑衅的味道。
唰!
一股异常的气流蓦地扑向赫蒂,其中乱舞的冰蝶看似梦幻,却暗藏着凌厉无比的杀机。
「把我撇开,两个人一起玩有意思吗?」
菲利斯踩在半空中的冰莹蝶群上,手中蝶纹短剑正对着赫蒂的身躯,却不想赫蒂蓦地视线一转,嘴角勾勒起莫名讽刺的弧度。
——不对,目标是……我!?
菲利斯眼瞳陡然一缩,可几乎就在她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一道暗金色的光芒倏然映入视野,而后无比尖锐的疼痛从头颅深处传来,清晰的视野很快为冰冷的黑暗所吞没。
「……嗯?」
赫蒂微微睁大眸子,因为被剑芒洞穿头颅的菲利斯,竟是突兀地自半空中消失不见,转而毫发无损地自不远处的地面上显出身形来,那是太过异常的光景,连一刹那的缓冲时间都没有,简直像是突然穿插了一块时间碎片那般。
「好险好险,被爆头的机会可不多。」
不远处,菲利斯佯作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令得赫蒂心中升起几分困惑。
——分身之类的能力?还是……改写了死亡?
赫蒂碧翠的眸子中光芒一闪,后者的话听着倒是有些骇人,但想来也不可能无止境地改写,可惜剑枝形态的〈莱瓦汀〉,每一次攻击都会消耗大量灵力。
——吓唬到她们也足够了,是时候撤退了。
赫蒂心思一动,正准备从后方撤离时,一股未知的危机感却蓦地刺激起神经,她下意识地扬起暗金剑枝挡住身侧,可预想中的冲击力却不曾出现,只有一把霜银黑纹匕首突兀地映入视野。
「〈莎拉维尔〉——」
那匕首之上,一颗眼瞳般的猩红宝石格外妖异,此刻突然间释放出猩红的血光,像是遍布血丝的狰狞眼球。
「——〈第一诅咒•睡美人〉。」
嗡!
强烈的眩晕感忽地向赫蒂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