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可怕,人族是何其可怕。」
望着被镜像世界活生生吞噬的伊塞娅,〈妖魔王〉杰顿东忍不住缓缓鼓起掌来,纵向裂开的狰狞口器很是邪异与恐怖,而闻言,我忍不住嘴角一抽,道:
「你们叛魔族也是半斤八两。」
「这话我可不敢苟同。」
〈狼人王〉莱克斯洛夫微微眯起青蓝色的眸子,略显狭长的眼型有种警惕与狡黠的气质,他不无讽刺地望向镜像领域中的众人,说道:
「伪君子可比真小人难对付多了。对真小人不需要猜忌,对伪君子可是要处处小心的。」
「啊?你骂谁真小人呢!?」
不等我作出反应,杰顿东倒是猛地怒吼出声,但紧接着又情绪骤然收敛下来,阴恻恻地说道:
「我是真大魔。」
「——」
莱克斯洛夫面无表情地瞥了杰顿东一眼,却是一言不发,而在我一旁的伊西丝听到此处,瞥了始终面带憨笑的〈兽王〉比蒙一眼,不禁冷笑出声道:
「你们魔族前途堪忧。」
我淡淡地扫了伊西丝一眼,毫不在意地说道:
「至少我们还有前途,而你们不要说前途,连归途都没了。」
「——」
伊西丝面色瞬间阴沉下来,我也无心理会她无聊的脾气,注意力依旧落在镜像领域中,耶利米虽然依旧死尸般倒在地上,生命气息也全然没有,但镜像领域并没有解除,也就意味着她依旧一息尚存,所以才能维持与〈圣器〉之间的联系,否则此时要么是领域原地解除,要么是领域直接失控了。
至于被镜像世界吞噬的伊塞娅,从我这边的角度勉强能窥见镜像世界内部的情况,只见那如万华镜般无限变幻的世界中,伊塞娅好似一具残破的浮尸般悬浮在半空中,失去双腿与手腕,神色却是无比平静,本该扭曲的面孔和紧绷的肢体显得极其放松——甚至于让我感觉,有些放松过头,像是肢体内的黏膜等结缔组织发生剥落,器官与器官间的连接变得无比松散,只要轻轻施加外力,便能让她整个人支离破碎。
「啧,迟了一步吗。」
帕特里夏依靠在银刃黑刀上,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孔上冷汗涔涔,但更多的是警惕与慎重,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耶利米。
嗒。
忽然间,耶利米的指节微微一动,像是死后韧带干缩引发的肢体动作,而她这微微一动,直接牵动了镜像世界中的存在,伊塞娅的身躯竟然直接原地瓦解,不仅仅是器官间互相脱落,更是每一个组织每一个细胞都溃散开来,仿佛是亿万年前的干尸在见光的瞬间直接风化。
唰!
帕特里夏如临大敌,下意识地摆出进攻的姿势,显然是试图彻底了结耶利米的性命,但起身的瞬间便猛地跪倒在地上,发青发紫的手掌让她无法握住刀柄,冻伤与灼伤的叠加严重破坏了她的神经系统,她已经无法如此前那般自由地掌控肉身。
「既然如此——」
帕特里夏手中的银刃黑刀忽地随风瓦解,而她眼眸中深邃的黑暗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若隐若现的霜银,依稀可见叶脉般的神秘纹路。
「——〈奉天承运〉。」
嗡!
帕特里夏眸中银叶浮沉,整个人的气息也是变得无比深沉起来,而恰在此时,瘫倒在地上的耶利米忽地扬起一只手,食指精准地对上帕特里夏的身躯,一道仪式阵同时在镜像世界中展开。
嗤!
一根银色锁链陡然自帕特里夏的肩膀位置射出——是的,并不是射向她的肩膀,而是从她的肩膀内部射出。
「什——」
帕特里夏顿时眼角一抽,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伤口,难以置信地望着不远处的耶利米。
「哦?奇怪了,这一击分明是对准你的心脏的,怎么会转移到肩膀上去?」
这一刻,耶利米竟然是自地面上缓缓爬起身来,身上萦绕着一种神圣而温柔的白芒,而她的声音从嘶哑逐渐走向正常,那意味着她的呼吸系统正在自我修复。
——果然,这是吞噬了伊塞娅的魔力吗。
我忍不住眯起眼眸,柯莱特此前的猜想也正是我的推测,毕竟我实在想不到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虚零〉有什么必要去和伊塞娅——确切来说,是与融合先代教皇人格的伊塞娅合作,唯一的可能性只会是耶利米的单方面需求,而要说伊塞娅身上除了先代教皇的记忆以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的话,也就只有她那大陆屈指一数的治愈系〈恩赐〉了。
只不过,我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来直接利用伊塞娅,也没想到这名为〈创世纪〉的〈圣器〉竟然恐怖到这种份上,能实现〈恩赐〉赋予这种惊人操作。
——不过,也不可能是永久赋予,否则这么多年下来,耶利米的〈恩赐〉不会只有一种。
我第一时间分析出其中的缺陷,但饶是如此,这张底牌也依旧不容小觑,毕竟谁知道在场的人里会不会出现第二个甚至更多的伊塞娅。
「吞噬〈救赎者〉的力量……这就是你的底牌?」
帕特里夏死死地皱起眉头,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而耶利米此时已经是稳稳地站定身躯,她随手将落在不远处的断臂回收过来,并解除肩膀处的肉身形变,让伤口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最后关头你到底是失算了,凭你现在的魔力特性,好像无法对抗这种直接干涉体内的攻击。」
淋漓的鲜血从肩膀伤口处喷涌而出,但耶利米却是一边淡淡地开口,一边平静地将断臂按到伤口处,只见神秘的白芒在伤口处萦绕,转眼间断臂便是与伤口完美地结合起来,而耶利米摆动起胳膊,指尖凝聚出一朵冰结焰,面向帕特里夏说道:
「遗憾的是,没能直接破坏你的心脏……是轨道偏离了吗?好像也不是。不过问题不大,我不觉得事到如今你还有反击的余力。」
「啧!」
帕特里夏无比露骨地表现出嫌恶,却是在艰难的喘息中站起身来。
通过她与伊西丝的战斗,我知道,她之所以能规避方才耶利米的致命一击,是凭着〈承运〉这一将风险转化为运势的能力,但显然她的状态已经大不如前,否则不可能还是被重伤到肩膀。
「还要站起来吗?话说在前头,我现在可不仅仅是得到了伊塞娅的〈恩赐〉,还得到了她的魔力量,虽然她的〈恩赐〉效果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但这段时间里,治愈强度恐怕是前所未有的——内脏爆碎?断臂?你可能不敢相信,就现在而言,哪怕你割下我的头颅,我都有自信能自己接回去。」
耶利米编织着宛如恐怖故事般的话语,可以说已经彻底将帕特里夏逼入绝路,但恰在此时,某个人竟是愉快地鼓起掌来。
啪。啪。啪。
节奏舒缓,淡定自若。
「不愧是柯莱特殿下,事到如今竟然还面不改色。」
望向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柯莱特,耶利米漏出不无感慨的话音,但立刻又话锋一转道:
「不过,你不会还在指望你所谓的〈恩赐〉吧?同归于尽只是听着恐怖而已,现在的我可并不畏惧死亡。」
「〈恩赐〉?呵呵,我自出生以来便没拥有过这种力量,事到如今就算觉醒了,你觉得我会依仗这种陌生的力量吗?」
柯莱特的笑声很是深邃,而耶利米闻言,指向虚弱不已的帕特里夏,笑道:
「那你是打算继续依仗这位〈鬼神〉喽?」
「我可不是那位〈救赎者〉,在生死关头对他人报以希冀,是何其愚蠢的事情。人这一生何等孤寂,不学会自救,难道还要等待别人的拯救?」
柯莱特嘴角的弧度忽地变得无比浓郁起来,像是最为浓烈的红酒,而恬静的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深沉起来,仿佛能将人引入无底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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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条线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