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你究竟——」
戴蒙无比艰难地抬起眼皮,仿佛睫毛上挂着千斤巨石,随时都有可能彻底阖上眼眸,但越是如此,他的眼神越是凶狠越是阴冷,如果眼神可以化作实质性的刀刃,那么雪莉无疑已经被切成碎片。
与被〈绝对零度〉命中时心生的动摇不同,此时的他心中更多出了几分慌乱,因为此前的他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抗,而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虚弱下来,明明还拥有着足以扫荡这一切的力量,但偏偏光是抬起眼皮都竭尽全力,就好像无关自己的意志,肉身自说自话地选择了沉沦。
「你肯定很困惑吧?很错愕吧?很傻眼吧?」
雪莉也是单膝跪在地上,微微倾侧脑袋,望向近在咫尺的戴蒙,笑容灿烂得让人觉得诡异,以不含一丝阴霾的话音说道:
「哈哈,我可爱死你这个表情啦!」
「——」
戴蒙的神色阴沉得似能滴出水来,而半空中的冰莹蝶群上,利维坦微微摩挲下巴,轻叹道:
「何等小人得志的光景,我愿将『欠揍的』的诨号低价转让给她,不愧是能与克洛殿下同行的勇者,论欠揍之强,当世无人能出其右。」
卡门心道,谁会要这种诨号啊。
菲利斯心道,居然还要收钱啊。
当然,三人依旧处在非常谨慎的状态,也完全没有降落的迹象,毕竟戴蒙这种妖怪无法用常识忖度,也许雪莉又会被惨痛的现实胖揍一顿,刚才还只是肩膀被法杖洞穿,这一次说不定就是脑门被洞穿了。
「说实话,我还是很期待〈绝对零度〉能封杀你的〈恩赐〉的,但现在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恩赐〉层次,算是小小的失误,给了你一瞬间反击的机会。」
雪莉微微眯起眼眸,强忍着肩部被法杖洞穿的剧痛,哪怕神色已经相当苍白,也还在试图挽回自己智珠在握的形象。
根据她的预想,在全力填补热量真空点的期间,戴蒙理论上是无法发动有效攻击的,而外部的攻击理论上也无法触及到戴蒙,因为所有的能量最终都会转化为热量,用以填补热量真空点。
一旦戴蒙能一直吞噬能量直到热量真空点填补结束,那么在场任何人都不可能挡住他,再怎么挣扎也没有意义,不如一起手牵手共赴地狱,反之,若是他的吞噬速度比不上热量真空点的吸收速度,那么他就会彻底失去活动能力,陷入永恒的封冻——这也是最为理想的状态,但很有可能把在场所有人的牵连进去,所以雪莉才要求菲利斯等人尽可能远离战场。
「当然,最大的失算是这场异变,没想到竟然给了你逆转的机会。」
雪莉扭头望向神树上流淌而出的耀金流焰,不禁还是生出几分余悸。
事实上,若是没有这耀金流焰的狂涌现象,戴蒙迟早会因热量真空点而失去所有能量,成为冰封时空中的一具冻死骨,哪怕这个过程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可凭着菲利斯等人的掩护,倒也不是无法逾越。
「好在,只要你的〈恩赐〉无法反过来封杀〈绝对零度〉,那么胜算还是在我这边。」
雪莉无比鄙夷地望着戴蒙,而戴蒙也是难得配合地露出愤恨的神情,只是看上去太过虚弱,面部肌肉完全没有紧绷,显得毫无魄力。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进化得太快了。」
雪莉阴恻恻地开口道,鄙夷的眼神变得充满怜悯起来。
「经受过一次酷寒,你就能立刻进化出寒冷的抗性;经受过一次焚烧,你就能立刻进化出燃烧的抗性;经受住一次重击,你就能立刻进化出打击的抗性;经受住一次切割,你就能立刻进化出剪力的抗性……你的〈恩赐〉抵达了一个令人望尘莫及的境地,吞噬又转换能量,几乎没有任何空隙,让肉身的新陈代谢变得极其恐怖,对任何外部刺激都会产生出剧烈的反应,我们有的都是应激性反应,但你却到了应激性进化的地步。」
「这……又……怎……样……」
戴蒙只觉眼皮又沉又重,乏力感开始演变成强烈的嗜睡感,对肢体的感觉也变得无比朦胧,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单膝跪在地上还是已经趴倒在地上,但他的意识依旧依旧存有一丝的清明,让他对雪莉的话语作出了反应。
「这又怎样?无法理解这一点,这就是你失败的根源。」
望着气息越来越熹微的戴蒙,雪莉微微眯起眼眸,沉声说道:
「当你拥有寒冷的抗性,就不再惧怕酷寒,当你拥有燃烧的抗性,就不再畏惧火焰。进化的本质是适应环境,而现在你置身的环境,说白了就是这个热量真空点,是一个怎么填补能量都填不满的空洞——我当然知道总有一天是会填满的,但我说了,你的肉身对外部的刺激,已经到了一个应激性进化的地步。」
「——」
戴蒙像是隐隐捕捉到一丝答案,沉重的眼皮微微颤抖起来,喉咙中挤出并不完整的音节,雪莉根本无法辨识他的话语,但她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
「热量真空点每时每刻都在吸收热量,而你的肉身也在每时每刻试错,试图对抗这种无法停止的热量流失,但短时间内怎么也不可能改变现状,结果就是——在不可计数的试错后,你的肉身放弃了这种无意义的对抗。终究,再强大的个体都只能去适应环境,而不能让环境来适应自身。那么问题来了,放弃对抗的肉身,会走向怎样的进化路线?」
这个时候,戴蒙已经沉沉地阖上眼眸,也就是额头的竖眼还处在半开的状态,而全身的气息变得无比微弱,但那并不像是死亡,更像是蛰伏,尤其是体温正在飞快地下降,转眼间已经抵达封冻的状态。
「自然界里,某些动物在面对冬季食物匮乏、寒冷等等的不良条件时,生命活动会处于极度降低的状态,让体温一直降低直至接近环境温度,我们管这种现象叫做——冬眠。」
雪莉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肩膀的伤口在低温环境中已然感官麻痹,她斜眼一撇神树上睁开的血红竖眼,那不知何时变得模糊起来,本来就随时都可能消失,而耀金流焰这时自然无法被如此孱弱的血红竖眼所压制,只刹那的冲撞而已,便是在狂涌中将血红竖眼燃烧殆尽,呼啸着朝封冻的海面汹涌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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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一卷要收尾了,刚好卡个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