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秘密竟然被他发现了,这可怎么办呐,王女殿下?」
我无比浮夸做作地向柯莱特挑起眉梢,大抵是我至今为止最为失败的表演,但从主动追求失败的角度来说,也可以算是最为成功的表演。
「看来学者先生是有翻盘的绝对自信的。」
柯莱特微微抬起眼帘,而我自然不会直说,不置可否地应道:
「我是强作镇定也不一定,毕竟你也看不透我的心思不是吗?对了,你说,如果我对心像世界心怀恐惧的话,那么这种恐惧会在心像世界中演化出一个新的心像世界吗?新的心像世界会不会撑爆旧的心像世界,还是像套娃一样叠加起来?」
「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人,想来不会是强作镇定的。对于学者先生这样的人而言,哪怕是站在戏台上,恐怕也不会将自己当作演员,那些在台下看戏的观众,可能才是你眼中的戏子。」
柯莱特微笑着回应道,倒是很有辩证的气质,而诚如她的判断那般,我也的确拥有翻盘的手段,事实上,就算方才耶利米不出手,我也无惧于毁灭那样一具心像糅合体,至于现在,我只是想看看这场心理戏的发展而已,反正——皆是虚妄。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吧,〈刹那心火〉其实是有两种自然结束方式的。」
科伦犹如神明般透过云层间隙俯瞰着我们,意味深长的笑容随着倍数放大显得格外狰狞,他的声音像是黄钟大吕般撼动大气,让云层疯狂地翻滚起来,说道:
「一种是像那边的卡洛斯那样,以心火覆盖心火,但对人的心理素质要求比较高,说通俗点就是靠个人意志,不过想来在场的几位都是有能力挺过去的——哦,这位〈狼人王〉倒是未必,眼珠子滴溜溜转,一看就疑心病很重,这种人是最难熬过心火的试炼的。」
莱克斯洛夫顿时眯起眼眸,眼缝中漏出危险的冷光,沉声道:
「我怀疑他在侮辱我。」
「——」
我倒是觉得不用怀疑,但我也不想打击他的自尊心,而科伦自顾自地说道:
「可惜这是常规的情况下,糅合的心像世界就不适用心火覆盖的招数了,所以留给你们的只有一种办法——」
「浇灭心火,对吧?」
我抢在科伦之前平静地出声道,打击敌人的自尊心是极有魔王特质的行为,科伦顿时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让我有种和太阳直视的错觉,但下一秒,他便是露出比太阳更灿烂的笑容,说道:
「聪明。」
「——」
我也怀疑他在侮辱我,但我没有证据。
「『浇灭心火』说得倒是很形象,只要你们把所有心像的糅合体消除,那么〈刹那心火〉自然会结束,但消除后可能发生什么你们已经知道了。再者,以你们的本事,能不能浇灭也不好说,毕竟,那可是你们心中最压抑的部分。」
说着,科伦的视线落在那株伟岸的〈世界树〉上,可以看到,那些银灿灿的叶子仿佛某种珠宝般瑰丽而华美,但随着科伦深邃的凝视,一抹浓郁到极致的黑暗突然自树干上延伸出来,像是一种实质性的诅咒,原本富有生机的神树顿时呈现出枯萎的模样,斑驳的树皮像是瘦弱老人深陷的皱纹,树干内的水分似是在快速蒸发,转眼间便缩水一大圈,而枝桠上的片片银叶犹如被污染般黑化和萎缩,犹如晒干的果实般耷拉在枝干上,漫天飞舞的银叶也是一下子成为黑色风暴,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压抑与恐怖。
——〈世界树〉的枯萎?这也是某个人心像的外化?还是科伦的干涉?
我心中掠过一丝思忖,而紧接着某种强烈的不适感袭来,周围的魔力与灵力竟然变得极度混乱,体内平稳运行的魔力与灵力也像是沸腾般翻滚起来,甚至让我有种全身被撕裂的疼痛感,神经也是生出一种灼烧般的感觉,仿佛是遭到极强的辐射。
——这是……〈世界树〉枯萎的影响?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这种感觉着实难受,每一次呼吸,都好像不是在吞吐氧气与二氧化碳,而是在摄入某种重污染的气体,但,受〈悖反仪式〉的悖反效果,我们能凭着主观意志在第一时间对抗这种诡异的外力侵蚀,而原本我们的意志是无法像那些心像那样具体地坍塌到这个世界的,现在〈悖反仪式〉撬开了心像世界的一道缝隙,让在领域中的我们和心像,成为同一规则下的平等存在。
不过,〈世界树〉枯萎的影响还远不止如此,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无垠的大地突然开裂开来,一道道狰狞的裂缝如同蛛网般飞快地蔓延起来,无法直接观测的大陆板块像是爆发出最激烈的碰撞,又像是有人如掰断木板般将地壳折断,而紧接着,伴随着野兽狂啸般的炸裂声响,无数滚烫的岩浆从大地的裂缝深处喷涌而出,亮红色的熔浆流体好似突然涌出的间歇泉一般,在地层中积蓄的超高温一瞬间释放到大气中,白色的蒸汽发出无比刺耳的尖啸,哪怕只是轻微的接触都能烧透一个人的肉骨。
扰乱森罗万象的波动对地层运动造成强烈干扰,像是行星在公转过程中毫无预兆地停止自转一秒,恒星强大的引力让行星难以维系自身的稳定结构,只能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而这种异常的波动,也对大气环境造成肉眼可见的负面影响,只见不规则的气流疯狂地扩张,时而如刀刃般收割着一切的存在,时而如木桩般撞击有形的万物,转眼间,一道道黑色龙卷裹挟着尘埃与土壤飞快地成型,犹如一场黑色的沙尘暴,将天空遮挡得不见一丝缝隙。
整个世界像是突然迎来末日时刻,以枯萎的〈世界树〉为中心,无数的岩浆从地幔层狂涌而出,黑色的风暴像蝗虫群般呼啸着席卷云层,狂舞的飞沙如同发狂的野鬼般迷乱视野,像是一场绝望的噩梦支配着森罗万象。
嗒。
我们所在的区域也是被这些突来的灾害所影响,但耶利米只是脚掌轻轻一踏而已,领域中开裂的大地顿时合拢起来,涌出的岩浆也像是倒流般回归到地下,黑色龙卷更是无法入侵领域中半步,被污染的空气也是一瞬间回归到原样。
换作是在外界的话,哪怕是拥有〈悖反仪式〉这等神奇的招数,耶利米也不可能展现出如此强悍的掌控力,但在心像世界当中,只要在这片镜像领域中,只要有足够的想象力,她就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如果从科伦的俯瞰视角来看的话,我们这里大抵类似于死寂沙漠中的一片绿洲。
「这样不行。」
安全的境遇未必能带来安全感,望着外头无比恐怖的天灾,帕特里夏忽地出声道,她自然眯起的眼眸少去几分笑意,沉声说道:
「无法浇灭心火就没有出路,这样太过被动了,主动权完全在他的手里。」
「没错。」
一道平静的声音顿时应道,但并非来自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来自几乎不可视物的领域之外。
「可惜太晚了。」
「你要知道。」
「心火可是能复燃的。」
「留给你们的时间并不是无限的。」
「身体或许不会累,心呢?」
「精神终究是有承受的上限的。」
一道又一道声音响起,每一道声音都来自截然不同的方向,仿佛是在荒凉的山谷中回荡的哀歌。
——好家伙,这么会玩。
我忍不住挑起眉梢,因为此时此刻,就在领域的边缘,一道道虚幻身影从迷乱的风沙中现出身来,在无声无息中将我们围在领域的圈中,犹如是迷失在人间的一群幽魂,而在他们的脸上,科伦的笑容仿佛复制品般渐次绽放开来,一排排森白的牙齿在压抑的黑暗中莫名刺眼,令人后背隐隐一阵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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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告诉大家一个小秘密,我有两位数的存稿,但我不发,哎,就是拖。
PS2:请问上一句话是做梦还是写实,反正最近比较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