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与我无关的,但你会在意醒来后的第一步,是迈出左脚还是右脚吗?对我来说,是否帮他们一把,是同样的道理,随手所为的事情里没有意图也没有意义,有的不过是漠不关心而已。」
我无比平静地对应科伦的讽刺,而他顿时漏出深沉的笑声,说道:
「漠不关心吗?的确如此,你自私地只浇灭——不,吞噬了自己的心像,到最后,只有你一个人能逃离〈刹那心火〉,而他们还会在心像世界里沉沦,随手给予对方希望又打入绝望的深渊,不愧是魔王。」
「你现在是在挑拨吗?」
我故作迷茫地望着煽动人心的科伦,但立刻又摆出挑衅的态度,说道:
「呵,我不喜欢『逃离』这个用词,逃离是面对不可抵挡的力量时才有的行动,而这个心像世界并无法将我逼入逃离的境地。」
「那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像刚才那样直接将整个心像世界破坏吗?凭你的力量是可行的,前提是你真的不在意他们的人格完整性。心像一旦糅合,就注定其他人会成为你的累赘和负担,人怎么可能在真正意义上从群体中抽离出来呢?」
科伦试图瓦解我的心理防线,遗憾的是,他根本无法理解我内心的盘算。
「针对不可逆的维度坍塌现象,我曾提出过一种解决方案。」
我自说自话地扭转话题走向,而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科伦究竟对维度坍塌有无了解,但无所谓,我根本不去理会科伦的反应,自顾自地说道:
「〈界律〉是来自超高维的存在,随着维度的坍塌逐渐丢失了全知全能的能力,稳定且统一的自我也因此而分崩离析——说来可笑,就像是这场〈刹那心火〉的试炼一样,每浇灭一团心火就丢失一部分自我,我都怀疑这场试炼是不是〈界律〉亲自设计的……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维度坍塌不可逆,现在〈界律〉千方百计在缓解坍塌的速度,但一旦〈界律〉无以为继,那么到时候就轮到我们这个世界坍塌了。」
我模仿着科伦的腔调,从腔体共鸣、声带摩擦乃至发声节奏高度再现,充满蛊惑性地说道:
「你能想象自己成为一张纸上——确切地说,成为一个平面上的生物吗?你觉得到时候你还是你吗?或者说,你真的还存在着吗?至少,你的进食模式——如果有的话——肯定会发生变化。想象一下,现在你的嘴巴和排泄口其实是连通的,但如果在平面上也保持这种连通状态的话,你猜会是什么情况?答案是——你会一分为二,通道会将你整个人分成两半,所以从三维到二维,你的生命形态注定会发生巨变。」
「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科伦的语气有些深沉,或许他并不理解维度坍塌,但他肯定能感觉到某种不适感,而我微微眯起眼眸,说道:
「我和〈界律〉一样,我也无法接受这种巨变,但〈界律〉早就经历了一轮或者更多轮的坍塌,而我才只是预感到灾厄的发生而已,所以我提出了一种理论,我认为那或许是对抗坍塌的一种可行手段。」
「你是指?」
科伦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而我环顾着浩瀚无际的心像世界,缓缓吐字道:
「假想维度。」
科伦顿时陷入沉默,我则是指向自己的大脑,说道:
「说白了,就是想象中的世界。我认为,或许可以通过想象——尤其是群体的想象,重建起一个稳定的维度。毕竟,就在这大自然中,也有一些神奇的生物体,能够通过神经元的互相结合,成为一个意志统一的整体,相信基数足够庞大的话,计算量应该也是可以满足构建稳定假想维度的需求的。事实上,在我们魔族中的话,妖魔族的生态就是一个很好的典型,当然,可能还要配合机铠族来建立基本模型。遗憾的是,〈界律〉所代表的超高维存在,并不认可我的理论,因为——我们无法具体构想出三维以上的世界,就像纸面上生存的生物,怎么也看不到纸面外的世界也一样。诚然,由于维度的坍塌,我们的世界并不算是纯粹的三维,所以我们才有了一定程度的高维感知与干涉能力,可这也不过是高维的冰山一角而已。」
我望着晴朗天空高悬的幽丽月轮,继续说道:
「想来对于〈界律〉而言,这个设想是漏洞百出的。因为我无法判断一个维度能否稳定且独立地存在,而是不是必须所有的维度都齐全,才能真正意义上让假想维度坍塌到现实中来——事实上,让所谓的假想维度坍塌到现实中的办法,我目前也毫无头绪。毕竟,你觉得一个人要怎样才能让想象成为现实呢?难道我希望天晴天就会放晴吗?我希望不老不死就可以不老不死吗?」
「这不就是这个心像世界——」
科伦明显是下意识地回应道,但紧接着话语戛然而止,他皱起眉头望向我,说道:
「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聪明。」
我分外愉快地打响手指,感受着心像世界中无所不能的力量,意味深长地说道:
「〈界律〉并不认可这个理论,但也未必意味着理论的不可行。作为一名学者,我非常清楚,理论是永远离不开实践的,只有实践才能验证一个理论的可行性,所以这次来到这个心像世界,尤其是得到你如此亲切的介绍,我的内心是十分感激和感动的,真的是打瞌睡了都有人来送枕头,谢谢啊兄弟。」
「——」
科伦的表情宛如便秘般无比诡异,而我眯起眼向前迈出步伐,与科伦擦肩而过,站定到浮岛最边缘的区域,庞大的白百合花瓣探出一角,仿佛是一抹悬停的云彩。
「有人说,人的想象是有限的,再怎么想象,也无法超出自己对世界的认知上限;也有人说,人的想象是无限的,因为当你感觉到无法想象时其实已经有了想象;有人说,想象是缺乏现实意义的,大脑里虚构的事象无法带来实质性的意义,该去俯身走遍脚下的路;也有人说,想象是世界上最有意义的活动,没有想象,社会不会发展,世界没有未来,人这一生总要仰望一次星辰的。」
我边说边朝着虚空迈出脚步,空荡荡的大气悄然化为无形的阶梯,让我一步步地登上世界的高点,但距离那清冷月轮似乎还有不可跨越的遥远距离,于是我转过身来,望向浮岛上的科伦以及柯莱特等人,也望向那后头银叶密布的伟岸神树,微笑着说道:
「我质疑一切的想法,质疑所有的现实,但质疑的尽头只有虚无,那里一无所有,所以……让我们开启一场实验吧。」
我以邀约的姿态缓缓张开双臂,意识仿佛拥抱般笼罩整个心像世界,朗声道:
「一场——创造世界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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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猜到了吗?要填假想维度的坑了。
PS2:又到了懒得码字的时期,感觉精神有点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