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位于阿努比斯城的一条寻常街巷,既非景点,也无异象,位于相对远离城中心的街区,周围多是一些廉价旅店,住的多是未能觉醒的雇工,以及财力有限的勇者或是佣兵。
往日其实这类地方还是相当热闹的,毕竟再怎么说也是渡口城之一,多的是劳动力缺口,但随着近期界河的异常扩张,中下游的渡口城都面临着被界河支流入侵的风险,导致这些渡口城都变得无人问津,也就是这段时间,〈受难〉仪式即将开始,才有大量的人员涌入,尤其以勇者和王国军居多。
至于现在,〈受难〉仪式已然开始约有大半日,封闭式的试炼塔完全不允许观众的介入,再多的热情与好奇都会被消磨干净,因此尚还留在阿努比斯城内的,主要也就只剩下王国军的人员,而这批王国军,除开驻扎在界河外关注试炼塔动向的那批人以外,其余的基本全都集中在这条寻常街巷当中,无非是在明在暗的区别而已。
一切只因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者,与他的亲信兼好友之人,正坐在两只石板凳上,你一子我一子,悠闲无比地下着棋,仿佛巷口严阵以待的王国军都是虚妄,被王国军拦在外头焦头烂额却不敢说话的阿努比斯城领主更是幻觉中的幻觉。
嗒。嗒。
清脆的落子声在巷道中渐次响起,但很快陷入僵局,因为坐在右侧的中年男性摸索着下颚,手中白子悬而未落,可以看到,他一对红眸好似烈焰般蕴含惊人的威慑力,一头醒目的赤发用发油尽数向后梳起,每一根发丝都像是萦绕着朦胧的火光。
此人正是布朗杰尔家的现任家主,公爵——希尔特·布朗杰尔,也就是弗雷姆、赫菲斯托、雪莉三兄妹的生父。
「你倒是胆子够大,柯莱特殿下没有〈恩赐〉,你竟然敢放她去参加试炼。」
在一阵思忖后,希尔特这才是将白子稳稳当当地落下,并向对面的中年男子搭话道,他一头紫色碎发质感深沉,刀刻般的面孔有种险峻与危险的味道,虽然已经有一些皱纹的痕迹,但依旧透着一股奇异的俊美,不难想象他年轻时的面孔有多么英俊,而这人当然是西斯塔王国的现统治者,贵族势力的最高领袖,国王——克里斯多夫·西斯塔。
「你不也放任自己的宝贝女儿到这里来了吗?」
克里斯多夫澹澹地回应道,堪比机械地落下手头的黑子,思考的间隔每一次都是一般无二,而希尔特盯着黑白交错的棋盘,皱着眉头说道:
「这不一样,雪莉娜如今已经取回了完整的能力,跟魔王都能交手,到了那边,就算落单了也有自保之力,柯莱特殿下可就不好说了。」
「完整的能力……我记得雪莉娜出生那会儿动静闹得挺大的,整座公爵宅邸都毁了大半,到头来还是莉泽菈出手才稳定了下去。不瞒你说,我当初多少也是有看中雪莉娜的潜力,才考虑让她和卡洛斯缔结婚约的……结果,呵呵,只能说世事难料。」
克里斯多夫眸中掠过一丝缅怀的色彩,当年雪莉娜尚在母胎中时就已经是觉醒者,但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导致她母亲怀胎后期体温变化极端,时而高烧时而失温,留下极其严重的后遗症,而雪莉出生的时候更是极其危险,据说整座公爵宅邸都变成了冰火地狱,最后是靠先代圣女莉泽菈出手,将雪莉的〈恩赐〉一分为二封印起来才得以控制局面,而雪莉的母亲在产后不久便因严重虚弱而撒手人寰,据莉泽菈所说,以她当时的身体状况,能顺利产下雪莉都是一个奇迹。
「雪莉娜是她留给我唯一的遗物,所以我们父子对她多有娇惯,纵观历史,大概没有比她更不像贵族千金的贵族千金了……不过也好,乱糟糟的贵族圈子,少接触是好事。」
希尔特神色有些唏嘘,克里斯多夫不禁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说道:
「那跟魔族接触就是好事吗?你是想让她成为另一个莉泽菈?」
「哈哈,有这一代的圣剑剑主在先,再加一个现任圣女,怎么也轮不到我家的雪莉娜吧?再者——」
希尔特很是愉快地笑出声来,紧接着便是眼眸一眯,白子重重落下,有些危险地说道:
「再者,比挖通界河,甚至拿界河水喂养子女要靠谱多了吧?」
「你相信〈月棺〉的胡言乱语?」
「否则很难说王室的诡异遭遇。」
「如果我否认呢?」
「那我看不起你。」
「那我承认呢?」
「我同样看不起你。」
「既然都是看不起,那就——凭你想象。」
克里斯多夫不置可否地落下黑子,但这回答与默认无异,因此希尔特不禁冷哼一声,以表示内心的不满与嫌恶,可也仅此而已,作为这个国家的最高层,一切都是以国家和社会的平稳运行为中心的,他总不能怒发冲冠地把石凳子砸国王的脑壳上,这太过愚蠢。
「那你是不是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好好的城主府不呆,非要跑到这个露天的街巷里,好好的棋盘也不用,非要把〈界图〉拿过来当棋盘了吧?最让我困惑的是,为什么〈界图〉上显示,那座塔里有大量的圣十字碑标记?」
希尔特手中的白子猛地落下,落在那图中白塔区域上的白色十字标记处,一瞬间,那些堆叠起来的十字标记顿时舒展开来,仿佛是压缩的弹簧猛地舒张一般,足足四十五道白色十字标记呈一条垂线悬浮在半空中。
「好家伙,足足四十五个标记。」
希尔特扭头望向远方那座千米级别的白塔,挑起眉头,混杂着叹息地说道:
「我是真不知道你们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柯莱特安排的,你会怎么说?」
「那她总该对你提过要求吧?别告诉我你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希尔特的话语,克里斯多夫只是默默地落下白子,而后抬起眼帘,神色有些古怪地说道:
「她让我以那座白塔为起点O,连接界河南岸做一条垂线OA,垂点为A。」
「……啥?」
「沿OA的方向再做延长线AB,使AB的长度等于2000根号6与222的差值,但根号6不方便计算,可以保留小数点后一位,也就是取2.4,所以AB长度应等于4578米,可以比4578米小,但不要小太多,浮动控制在22米以内。简单来说,以界河南岸作为垂直参考线,我们和试炼塔的直线距离要大于4778米,小于等于4800米。」
「……你他○的在说什么?」
希尔特一脸茫然地望着克里斯多夫,而后者却是意味深长地指向两人的脚下,说道:
「你不必多想,只需要知道,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我做图后定位出来的点B。」
呯!
恰在此时,四十五个圣十字标记中,忽然有一道十字标记光芒一盛,吸引两人的注意力,但紧接着那道标记便是骤然破碎开来,消失不见,正常情况下,那意味着圣十字碑被破坏,至于现在——
「号角吹响了,这一局棋也该结束了。」
克里斯多夫眼神深邃,自怀中取出一枚圣十字碑的成型媒介,将之随手丢到脚畔的大地上。
只见实质性的霜银十字架如沉船般没入到大地之中,而大地上泛起浅浅的波纹,某种神秘的气息在逐渐苏醒。
嗡!
紧接着,仿佛是一轮太阳升起那般,以媒介落地点为中心,这寻常的街巷中爆发出璀璨的金芒,一道神秘而璀璨的圣十字碑骤然在两人身旁成型,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过,此时十字碑的形态还不稳定,遭到一定冲击便会直接溃散。
「什么意思?怎么就结束了,再走大概七八步,我就能屠了你的大龙——」
「缺心眼,五子棋里哪儿来的大龙。」
此刻,距离圣十字碑领域定型,还剩——三分钟。
——————————
PS:十字碑领域的设定,远远未曾死去!
PS:计算部分不确定有没有失误,草稿纸上画了两遍,验算了一下没问题。闲的兄弟可以算算看,或许我有漏掉的细节。反正就是一个做圆的问题,理解意思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