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
纯白的光球宛如透明雪团般飞舞而出，仿佛在争相从试炼塔中逃逸而出，而混乱又张扬的能量波动也同时翻腾汹涌起来，像是决堤的江潮般带来实质性的压力，逼得那些纯白光球出现不规则的运动路径，宛如被乱气流肆意玩弄的蒲公英绒毛。
所幸，黑色河段的强引力场只对满溢而出的能量潮产生干涉，那好似势阱般将能量拘束在下方，看似静止的漆黑河面随即肉眼可见地翻滚起来，而纯白光球趁机一颗颗上扬着掠过界河表面，相继坠落在界河南岸的安全区域中。
——没有猜错吗。
望着光球中一道道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我虽然表面上依旧平静，但内心还是忍不住松一口气，毕竟关于〈界律〉设置的通关条件，纯粹是我们基于各种信息所做出的推断与分析，在实际结果出现之前，其实都无法得到印证。
本来我是毫无计划对此进行试验的，慎重如我绝不会将其他人卷入这种危险当中，真要冒险一般也只会在孤身行动的时候，奈何柯莱特的计划调度太过强势，连我这种自诩为棋手之人，都不得不屈身充当一枚棋子，根本没有办法抵抗这种大势，这才有这一次的剑走偏锋。
至于我原先的安排，某种意义上来说，倒和柯莱特的计划有一定相似之处，也可以说是里应外合，只不过，我采取的手法会更加暴力更加直接，不像柯莱特那样是对规则的深刻发挥，而就目前来看，我的计划大概率已经没了用武之地。
我扫了一眼有些云层堆积的天空，从太阳的位置来看，现在大约是正午的样子，换言之——午时，这并非多么吉利的时辰，但也只是带给我玄学意义上的一丝不安感而已。
「看来除了死在试炼塔里的人以外，其他人全都出来了……嗯，少了可能才只有一半？不过剩下基本也都半死不活了。」
科伦的视线扫过界河南岸的人族们，俊美的面孔带着平和的笑意，但眼神却像是在审视无机物，而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挑眉说道：
「看这样子，你是要一个人应付我们了？」
「不然呢？难道要堂堂魔族之主对无能的人族抱以期待吗？」
我装作无奈地一耸肩膀，圣十字碑领域内，魔族注定已经无法为我提供助力，而人族这边，赫蒂、安洁儿和雪莉这种与我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人基本都消耗严重，就连特殊的上官可怜和奥尔菲也是肉眼可见的虚弱，〈虚零〉方面说不定会有点动静，但斯堤克斯这种异常存在的心思是我难以推理的。
「这个判断略显片面，你看到的无能只是人族的一角。」
「所以你想说你们是例外？」
「这个理解也可以，毕竟，与这个世界割裂的我们，也算不上纯粹的人族了。」
科伦微微眯起眸子，眼缝中掠过幽深的光彩，带着一丝叹息地说道。
嗡！
仿佛是在回应科伦的叹息，漆黑无光的塔顶地面中忽地冒出一抹白光，却见背生残缺羽翼的伊西丝如地狱天使般自黑面中缓缓浮现，她手中握着古国传说中的圣剑〈格拉墨〉，而她的眼神此时已经是一片虚无，仿佛是毫无自我意志的机械人偶，但那种恐怖的压迫感仿佛连黑色河段的引力场都能碾压。
紧接着，面容平平无奇却城府极深的蒙斯特也是悄然浮现，我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一度栽在他的手中，只能说他对〈恩赐〉的发挥实在太过恰到好处。
很快，连封冻在冰晶中的戴蒙也逐渐现出身来，但他身上的热量真空点已经消失，看似消逝的生机正在快速回暖，而当他整个人完全浮现的时候，那蒙着冰霜的眼皮骤然张开，周身的冰晶也是猛地破碎开来，暴君出世般的威压疯狂地撼动大气，竟是引发电流般的尖锐能量波动。
无疑，戴蒙的记忆是中断在被封冻前的刹那的，如今随着生机复苏，眼前多半还在上演战斗的延续，狂暴的杀机登时朝着四面八方汹涌起来——
「冷静，戴蒙。」
「——」
科伦忽地打响手指，而戴蒙的眼瞳陡然一缩，像是出现刹那的恍惚，但紧接着他紧绷的表情便诡异地平静下来，周身的气息如噩梦惊醒般彻底消弭，竟是达到一种收放自如的境地，他紧绷的肌肉明显舒缓下来，缓缓地打量周围一圈后，刀子般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我的身上，面无表情地说道：
「魔王……原来如此。」
——刚才科伦身上有〈恩赐〉的波动……他干涉了戴蒙的情绪？不对，是记忆？
戴蒙显然不是被说服或是被催眠的，就我的观察来看，那更像是在一瞬间理解了发生的一切，否则不可能达到瞬间冷静的效果，我有理由怀疑科伦有着类似于〈支配者〉的能力，早些时候我虽然与科伦的〈恩赐〉——也就是〈通天〉(Babel)有过一次简单的接触，但只能推断出他能向<界律>借力，并没有更为深入的理解。
「你在好奇我的能力？」
科伦忽地冲着我说道，而我顿时眉梢一挑，摸了摸自己的面部肌肉，说道：
「我竟然有表现出来？」
「没有，稍微推理了一下，毕竟前后逻辑并不复杂。」
科伦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说道：
「你只要亲身体验一下，就会理解我的〈恩赐〉，但你有勇气接受我的干涉吗？」
「当然没有。」
我果断地回答道，但紧接着心神一动，烙印在心脏上一般的黑色荆棘花顿时悄然隐没，科伦之所以提出这一激将式的问题，显然是因为他无法干涉到我，因此我主动解除〈灭界荆棘〉的被动机制，说道：
「记住了，我不是出于勇气才接受你的干涉，而是出于理性的判断选择接受你的干涉，所以现在，你可以动手了，我恩准了。」
「当真是……傲慢至极。」
科伦宛如叹服般说道，而后冲着我扬起一只手，在无比寂静的环境中，干脆利落地打响手指。
嗡！
那一瞬，我明显感觉到有某种波动掠过自己的大脑，神经像是触电般变得极度活跃起来，紧接着，脑海深处有着无数的画面浮现，但那并不像是突然被灌输了大量的记忆，而像是本就存在的记忆宫殿被突然打开，可我又能确定那不是属于我的记忆。
有赫蒂追逐圣剑进入〈刀剑杀狱〉，有上官可怜对抗斯堤克斯将奥尔菲剥离，有戴蒙追杀利维坦进入〈断罪潮汐〉，有安洁儿孤身对抗教皇希思，有雪莉与〈虚零〉成员联手对抗戴蒙，有落败于〈刹那心火〉的魔族与人族被拘束，也有在〈鸣荒厄土〉中自相残杀的人族……短短刹那之间，成片成片的画面在我的大脑中苏醒。
——————————
PS：科伦的这个能力效果很重要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