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淹没世界的恐怖寂静中,那一丝熹微的破裂声无比清晰,宛如黄钟大吕般穿透全世界,有力地撼动着人的耳膜,竟是给人一种世界本身在求救的绝望感,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凝滞了,莫名的寒意渗透到灵魂的深处,仿佛整个人也被世界的绝望所同化。
更为诡异的是,这一道突来的破碎声竟是一触即收,就好像在那漆黑一片的深渊里,忽地传来谁绝望的求救声,可不等这凄厉的声音传出幽暗的深谷,某种不可思议的引力将传播出去的声波尽数捕获,令得本该刺破天际的求救声戛然而止,只有残缺的音节如恍惚的幻觉般飘过虚空。
当更为压抑的沉默支配整片天地,一瞬间和一万年的间隔都变得模糊起来,我感觉自己的思考在朝着永恒蔓延,大脑看似在急速转动,可那里不存在任何有意义的分析,仿佛是在持续空转,逐渐抹消静止与运动间的差异,但很快,前所未有的强烈震动骤然来袭,打破这种灵魂出窍般的抽离感。
轰隆隆!
整片大陆板块仿佛因冲击而猛地开始动摇,漆黑无比的河水如决堤般疯狂地汹涌起来,那些恐怖的黑色物质一瞬间从下游方向冲刷到中上游去,浑浊的河段再度变得无比漆黑,又有狂暴的气流自界河下游方向呼啸着奔腾而来,好似攻城槌般凶悍地撞击沿途的一切,沿岸盘根多年的树木被轻而易举地掀飞,再粗壮的树躯也在半空中直接断裂开来,成团的土石更是宛如冰雹般混杂在凶猛的气流中,携带着的冲击力能将人的骨骼轻易击碎,。
与此同时,最为恐怖的能量波动自远方冲天而起,耀眼到极致的光芒呈现出球形扩张的轨迹,一下子让天空都变得无比昏暗起来,远远望去,仿佛是一顶巨大的穹庐正从远方极速蔓延而来,那种恐怖的气息隔着上万公里也能将人瞬间蒸发殆尽,而令人心悸的是,一道道黑色纹路在那庞大的光球表面掠过,像是蠕动的蝌蚪,又像是古老的文字,那自然是象征〈界律〉意志的漆黑印记,它们此刻如锁链般缠绕在光球之上,明显地压制着庞大光球的进一步扩张,但同时在与光球本身爆发激烈的冲突,只见一枚枚漆黑印记如捏碎的虫卵般爆碎开来,在光球上掀起日珥般的能量起伏,跳动的光舌如同火焰在喷射一般。
——该死,世界碎片被破坏了!
我猛地意识到关键所在,根据斯堤克斯的说法,疑似黑洞是进行的是收束后的急速膨胀,让疑似黑洞的引力在短时间内急剧衰弱——或者说,让「构成粒子」前所未有地平摊到整条界河上去,如此一来,原本在平衡状态中占据劣势的世界碎片,瞬间便会从高压状态下得到极致的解放,抵达维持自身稳定性的临界点上,也就意味着——世界碎片的毁灭。
独属于世界碎片的法则随着载体的破碎,以决堤般的姿态疯狂地倾泻而出,与界河中束缚疑似黑洞的〈界律〉法则爆发激烈的冲突,那便是那能量光球与漆黑锁链对抗的真相,而从漆黑锁链层层破碎的表象来看,在这一波的冲突当中,世界碎片的法则占据着更大的优势,可以看到,每一根漆黑锁链蒸发,那能量光球的碰撞速度便加快数倍,转眼间而已,其边缘已经像是一轮真实的太阳般盘踞在千百米外的位置处。
「〈荆夜〉——〈荆天棘地〉!」
唰唰唰!
我眼角如触电般抽搐着,不得不催动〈灭界荆棘〉,超越常人感知的领域中,无数的漆黑荆棘藤从虚空中疯狂地蔓延而出,盘踞成一朵直径超过一千米的庞大荆棘花,将两岸的人族和魔族都统统笼罩在荆棘花的后头,宛如一顶横置着的巨大雨伞,而我所在的伞尖位置便正对膨胀而来的能量光球,毕竟,这恐怖无比的能量潮,根本不是这些消耗极大的人可以正面对抗的。
如果斯堤克斯称我为英雄的理由在此的话,那我倒也无法反驳,但她那番话的指向,明显有着更为深邃的含义。
「于虚无之处起舞,于归零之处绽放——」
好似海啸般汹涌的界河上,斯堤克斯如礁石般稳稳矗立,她像是拥抱般迎向恐怖的气流,笑声被淹没在狂暴的噪音中,眼看着能量光球即将蔓延到我们的面前,她忽地露出深沉无比的笑容,璀璨的光芒竟反而衬得她的笑容无比阴森,我从她的嘴型中读出话语:
「——此刻,便是癌变之时!」
呯!
世界骤然陷入绝对的静止,一切的动态都仿佛封冻般止息,无论是翻滚在半空中的尘埃,亦或是界河上腾起的黑色水花,无论是被撕碎的树木躯干上的年轮,亦或是河岸旁某个谁凝固或绝望的表情,一切陷入永恒般的定格,而紧接着,极致的静止转入极致的运动,只听一道无比恐怖的超低频噪音弥漫天地,像是沉睡亿万年的怪物醒来时发生的肚饿声。
嗡!
那一瞬,如近地太阳般的能量光球陡然发生后缩,像是被不可抵抗的力量强行拉扯回原位,强烈的光芒骤然间便从视野中黯淡下去,仿佛白昼忽地转入黑夜,但此前光球扩张时的痕迹却如刀疤般深深刻在大地之上,只见光球所碾压过的大地好似蒸发般变得一片虚无,以前方约一百米的水平线为分界点,那一带的陆地直接在视野中消失不见,视野两侧的空白也不知延伸到多远的地方,只能远远窥见左右两端呈现出圆滑而恐怖的弧度,仿佛上帝将他的手掌深深地探入大地中,在前方的大陆上硬生生舀走一大片的土地。
不可思议的是,漆黑的界河却是在没有河床的状态下,宛如天梯般悬停在虚空中,一直向前不断延伸,直到成为一个微小却又莫名明亮的的黑点。
「什——」
望着空空如也的前方,我忍不住生出头皮发麻的感觉,而恰在此时,压抑的灰暗突然支配天空,只见无数的乌云仿佛被牵引般向着界河尽头涌去,流动的乌云像是在宣告风暴的降临,将晴朗的天空飞快地遮蔽,漫天的日光也像是川流一般,呈线状地奔向界河尽头的黑点,好似一条真实流淌的银河。
与此同时,弥漫在界河中的黑色物质也再度朝着尽头汇聚起来,聚速更是远比此前快上数百倍,我下意识地望向脚下的河流,随着黑色物质的快速流失,哪还有什么浑浊或是漆黑,清澈而透明的河面,倒映出我神情僵硬的面孔,那意味着一种怎样的情绪,事到如今,连解读的必要都没有。
————————
PS:炎炎夏日,上帝掏出了他的勺子,快乐地挖了一大块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