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定义

作者:东云 更新时间:2023/5/3 8:06:15 字数:2282

仿佛自久远的沉睡中苏醒过来,我缓缓抬起沉重无比的眼皮,向来灵敏的大脑前所未有地沉钝,像是古老的机械在艰难地运转,五感能清晰地感知到世界的存在,却不可思议地无法捕捉到明确的细节,似乎我正处在一片无序的混沌当中,每一个瞬间,世界都在不断地变化,犹如一连串的无理数。

我这才意识到,不是我的思考变得迟钝,而是感官所捕捉到的信息量太过庞大,让我的大脑无法及时处理。

——感觉不到重力的存在。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站着还是躺着,快速变化的世界中不存在稳定的参照物,我就像是置身在一片极端的沙尘暴中,脚掌也好,后背也罢,分明感觉不到具体的承托感,但不可思议的是,整个人却没有飘浮在虚空的感觉,仿佛世界本身支撑着我的身躯——又或者,世界正在以我为中心而剧变。

「〈挑战者〉。」

混沌的世界严重干扰我的观测,我不得不发动〈挑战者〉的效果,感知瞬间如声波般向外扩散而去,但这一次的扩散远比我预想中的更快更广,就像是骤然从世界中心蔓延到宇宙边界,以至于我有种灵魂被抽离的感觉,而当感知回溯到我的坐标位置时,方才还急速变化的世界竟是骤然发生静止,仿佛狂舞的沙尘暴突然悬停在行进路线上,每一颗沙粒都清晰可见地定格在半空中。

唯一的差异在于,我周围静止的不是区区沙粒,而是——大量的星际物质,远远望去,那便宛如绚烂的极光笼罩着无数致密的尘埃,又像是发光水母群在珊瑚礁里漂浮,稀薄的光膜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质感,如梦如幻,如烟如雾,而透过这多彩的光膜,一颗颗或大或小的光点如晶钻般缀饰着宇宙背景,那是不可计数的恒星,只不过分布得极不均匀,在某些方向上竟然不见一颗恒星。

「这是……星云?」

我微微眯起眼眸,但又本能地生出质疑,毕竟这团星云实在是过分庞大,无论我扭头转身看向任何一个角度,都能看到这团神秘星云的延伸,它就像是一个宇宙规模的虫茧,将我这只蚂蚁远远地包围在这里,要知道,这可是位于光年尺度上的天体,我根本无法想象它的实际规模有多么恐怖,而从大量的星际尘埃悬停在我周围这一点来看,我并不是被星云所围绕,而是处在星云的内部,之所以无法近距离观测到那种绚烂光膜,纯粹是因为我所在的尺度远低于光年。

问题是,如果这是真正的星云的话,那么在我发动〈挑战者〉之前,那种变幻无穷的湍流究竟是什么?那根本不像是星云活动该有的动静。

『那就是坍塌。』

某个人的话音忽地在我耳畔响起,那是何其熟悉的音色,我几乎下意识地便要喊出「奥尔菲」三字,可理性牢牢压制住刹那的本能.

我机械式地扭过头去,便见一位少女如幽魂般赤足站在茫茫太空当中,好似俯瞰空无宇宙的创世女神,举手投足间都是孤独而超脱的存在感。

她穿着一袭白底黑纹的连衣裙,白处如晨曦,黑处如深夜,而细看之下,那黑色部分其实是由状如文字的黑色图纹所铺陈而成,有种肃穆而庄严的宗教味道,但整体不对称的结构又显出几分邪异与肆意。

她与奥尔菲的长相几乎一般无二,肌肤欺霜赛雪,五官宛如神赐,面容轮廓乃至身体曲线都一模一样,模样上约莫双十年华,年轻却并不显得稚嫩,反而有种深沉与神圣的气质,仿佛隐藏着一颗古老的灵魂,与奥尔菲大相径庭的是,此人拥有的是一瀑霜雪般的银发,那以十字架造型的发饰挽成马尾状,像是萦绕着流光般熠熠生辉,神秘的眼瞳则是呈现出宛如皇冠般的耀金色,仿佛是寄宿着两颗璀璨的太阳,与之对视都像是一种亵渎。

在她降临的瞬间,连绚烂的星云都变得黯淡,漫天恒星如拱月般为她闪耀,她本身就仿佛拥有着最恐怖的力场,世间的一切都是为了衬托她的存在,到这一步,连确认的必要都不存在,她必然是我此行的目标——〈界律〉本体,或者说,历经层层坍塌至今的超高维存在。

「〈界律〉本体吗……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真遇见这位叫我「日思夜想」的对象时,我的心情却是意外地莫名平静,或许是已经认清自己的无奈与无力,又或许是认识到与这样的存在是永远无法互相理解的。

不过,在瞥见她手中握着的权杖时,我还是忍不住眼角微微一跳,因为那与依希捷所握着的教皇权杖一模一样,我不知道那是否是同一根,可能是在我开启门扉时,依希捷将这根权杖也一并送入其中,也可能是此人手中的权杖才是本体,与外头的教皇权杖存在一种特殊的联系。

『首先居然是寻名问姓,这的确很符合低维存在的想法。』

少女唇角微微一动,她的眼眸中似有宇宙浮沉,缓缓开口道:

『我们诞生的维度不存在孤立的个体,也就不需要姓名这种区分个体的概念,你想怎样称呼是你的自由,那除了证明你认知的有限以外,不会对世界造成任何的影响。』

「既然你不在意称呼,那你就叫『冒牌的』好了,我们低维存在喜欢用诨名来表达对对方的亲爱之情,出于跨维度交流的礼仪,我这位低维代表就为你献上这个美妙的诨名罢,冒牌的,真名你可以自己慢慢考虑。」

我以无比生硬而冷漠的语气说道,从认知到她的瞬间,我便很容易从她身上发现奥尔菲的影子,但我对她的情感和对奥尔菲的情感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因此又有一种面对被斯堤克斯附身的奥尔菲时的感觉,对于精神来说的确是一种拷问。

『原来如此,你关注的是这一点。』

对方并没有被我锐利的话语所煽动,她只是微微勾起嘴角,说道:

『〈世界之子〉的外形是以我为模板而设计的,确切来说,她才是「冒牌的」,而我是「正宗的」。不过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纵然是不平等的交流,基本的礼仪也是需要的。』

少女露出几分思索的神色,而很快,她意味深长地说道:

『既然你们将我们设计的规则称为〈界律〉(Sin),那我们……不,我便自称为「希因」吧。至于你提议的诨名,很遗憾,我并不喜欢,也并不符合实际,容我想想。』

少女微微垂下眼帘,薄如蝉翼的眼睫轻轻颤动,在短暂的沉默后,她忽地开口道:

『〈天行者〉(Lord)。』

「——」

我的眼角如触电般一抽,而少女缓缓抬起眼帘,绽放出恬淡而优雅的笑容,说道:

『〈天行者〉希因。从今往后,这便是我面向低维的个体概念。』

————————

PS:最后一个boss也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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