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者〉希因。
宛如宣判,宛如裁决,当她的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宇宙的法则仿佛为之定型,以世界为见证者,以天地为烙印地,一个前所未有的自我概念就此诞生。
她身上分明不见任何变化,依旧是那种神秘而神圣的气质,从头到尾连脚步都不曾挪动一丝,可我却骤然生出了一种极端诡异的错觉,好像在她道出自己名字的同时,世界的底层逻辑出现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你和阿西莉娅差异很大,她试图割裂自己和低维存在,连与人之间交流都采取特殊的形式,而你同样也在割裂自己和低维存在,但从你刚才的表现来看,这种『割裂』行为对你来说,似乎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你根本不在意这种自我定位。」
我微微眯起眼眸说道,而希因露出淡然的微笑,远眺着朦胧而绚烂的星云,说道:
『自我是一个极其抽象的概念,我在漫长的人生中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哪怕是永恒静止的超高维都有动摇的一天,而无止境的维度坍塌也终有静默无声的日子。如果无法接受自我的裂变,那么在浩浩荡荡的坍塌浪潮当中,你只能成为被冲刷、被席卷的维度残骸。对我来说,「割裂」并不是可有可无,我只是随时都做好准备,去接受一个崭新甚至截然不同的自我而已。至于你口中的阿西莉娅,与我正相反,她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做好准备。』
「准备吗……你铺垫了很久,哪怕此时此刻,我都难以相信,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
我深深地望着希因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庞,深邃的灵魂隐藏在这具绝美的皮囊下,那是远比噬人的妖魔更为恐怖的存在,我忍不住压低了声线,沉声说道:
「我没想到,你才是真正渴望奇点诞生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线索早就隐藏在很多细节当中。
最典型的一点就是,〈界律〉明明有能力通过觉醒仪式,限制觉醒者的高维认知能力,那为什么不在人族与魔族之间直接建立起生殖隔离,从根源上杜绝混血儿的诞生?而只是在形式上将之定义为禁忌,并在四十四年一次的轮回中,由〈世界之子〉进行各方面的大清理。
如果是为了杜绝奇点的诞生,这种做法无疑缺少效率和实质性的效果,但反过来思考,如果那是为了在不引爆维度坍塌的前提下,尽可能多地催生出奇点的话,很多设计便显得颇有深意起来。
『可惜寻常的奇点没有任何意义,那只会加速维度坍塌而已,我需要的是一个特定的奇点,是亿万个随机数中的一个定数,而那,就是你觉醒的〈恩赐〉——〈挑战者〉。』
希因那耀金色的眼眸仿佛能穿透我的肉身,窥探到流淌在我灵魂深处的力量,她的眼神无比深邃,说道:
『〈恩赐〉是维度坍塌下的特定产物,因为高维向着低维的坍塌,所以低维存在与高维存在之间的界限才发生了模糊,你们也就能够透过高维来干涉低维。理论上,对高维认知水平越高越深,力量的层次也就越是复杂越是抽象,但人有私欲,每个人潜意识里强烈的渴求或是印象,会反映到这种高维认知中来,让力量的形态变得多样化,这也是低维存在的上限。不过,多样化有多样化的好处。』
「比如说,多样化,意味着可以——『定制』。」
我以无比平静的语气接上希因的话语,〈恩赐〉来源于维度坍塌,而既然觉醒者可以掌握〈恩赐〉,那么在某种程度上,觉醒者其实是天然理解并适应维度坍塌的。
「如果有人能针对维度坍塌本身,觉醒出一种行之有效的能力,那么理论上这种力量的确可能对抗维度坍塌,但,难度极高,可行性极低。」
『没错,漫长的历史中,你是唯一成功走到这一步的个体。为了引导你的觉醒方向,我可是煞费苦心。要带给你足够沉重的压力,又要让你总能在与〈界律〉的对抗中一步步地胜利下去。要让你意识到维度坍塌的威胁,又要让你不至于对坍塌感到绝望。不确定的要素比你想象中的多很多,数不尽的平行宇宙里诞生了数不尽的失败,坍塌至今,我的自我只剩下小小的碎片,宇宙,也只剩下这一个——至少,我能感知到的可能性只剩下这一个。』
希因的眼神忽地有些深邃起来,而我闻言,倒也不曾心生震惊或是如何,因为那是我无法想象的概念,唯一能确定的是,超高维存在一路坍塌到现在,布局了千万万的世界,探寻了无数个随机数,才在最后的关头特定出我这一个奇点。
「我很不解,你本身为何无法成为那个奇点?对维度坍塌的认知,我不认为你会逊色于我。」
我凝视着希因那张姣好的面孔,而她一瞬间笑容深沉起来,说道:
『错了,不是无法,而是不愿,你难道无法想象成为这个奇点后的未来吗?当你置身在维度坍塌的洪流当中,高维不再朝着低维坍塌,而是向着你这个奇点坍塌,那是一个无比漫长无比痛苦的过程。我并不热衷于自讨苦吃,所以需要有人代替我成为这个奇点。当然,只是有人成为奇点并不够,因为对抗无止境的坍塌,还需要无止境的能量,要让你的〈挑战者〉永远处在发动状态,你的魔力就不能出现枯竭,所以——』
希因轻轻扬起象征地位的权杖,耀金色的眼眸中光波流转,说道:
『所以,在我不断流失的全知全能之力中,我想方设法保留下了一项能力,那就是——将抽象的信仰转化为具象的能量。只要对〈界律〉的信仰一直存在着,信仰之力就会源源不断地转为能量,让你能一直处在对抗坍塌的状态中。』
——真是好算计。
我忍不住眯起眼眸,希因的谋划其实我在进入门扉前就已经有所预想,现在也不过是得到印证而已,而这场算计中最棘手的是,信仰之力是以〈界律〉为对象的,换言之,只要希因将这边的情况透露出去,那么外界的赫蒂等人非但不能想办法破坏〈界律〉,反而需要想尽一切办法来维护〈界律〉,否则信仰一旦崩塌,我的魔力快速耗尽,结局必然是被维度坍塌所吞噬,而维度坍塌还会继续失控,直到将整个世界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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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还是很忙,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