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莉娅宛如逃离般消失在原地,而希因也不曾阻拦,只是充满怜悯地目送着她的离开,至此,仅有的能与希因正面对抗的两大存在,一个归于虚无,一个不战而退,名为〈界律〉的恐怖好似真实的阴影,笼罩在所有在场之人的心头。
嗡!
忽然间,希因的身躯一阵模糊,仿佛被杂讯覆盖般,隐隐呈现出透明的倾向。
「看来,这一丁点儿的信仰也撑不了多久了。」
希因微微挑起眉梢,对自身的状态心中有数,很难想象,她方才展现出如此恐怖而霸道的信仰之力,实际上消耗的却只是信仰海中的几朵浪花,而绝大多数信仰之力都被转换为了魔力,提供给克洛涅斯用以对抗维度坍塌,可想而知,克洛涅斯此刻面对的压力究竟有多么不可思议。
「但也好,本就到收尾之时了。」
希因露出几分恣意而洒脱的笑容,而后她冲着悬在虚空中的信仰封印一招手,那团如二维平面般的黑色圆幕笼罩着黑洞本体,隔绝了黑洞与外界的交互,而事实上,这道封印并不具备色彩等的性质,之所以呈现出黑色,关键是因为黑洞已经将封印内侧的光子尽数吞噬。
唰。
圆幕状的信仰封印好似精灵般落在希因的掌心,她的掌心内仿佛有着另一套世界运行的规则,那信仰封印在视觉上本该呈现出二维平面的模样,但此刻众人所见的却是一道球状体,就像是黑白渐变的玻璃球,再精美的工艺品都无法实现那种诡异的美感。
希因仿佛祈祷般阖上眼眸,而后将掌心缓缓翻转,落在她掌心的黑洞封印也发生翻转,但诡异的是,那一刻,这黑洞封印竟好似成为世界的中心,发生的翻转并不是它,而是整个世界,于是——天地逆乱,乾坤倒转。
嗡!
在无数震撼而惊怖的目光中,天空中突兀地浮现出一片倒悬的大陆,以黑洞封印所在的水平面为对称面,与众人所在的大陆形成完美的对称,所有人都能在相应的位置找到自己的身影,就像是上空突然出现一面真实的镜子,但那绝非是海市蜃楼般的光学现象,反而真实得会让人怀疑是否自己才是幻觉,而最诡异的是,那片倒悬的大陆分明是完美复刻了众人脚下的大陆,理论上众人的视野也应该是非常有限的,但当人们仰头望去的时候,却能清晰无比地观察到整个界河河床的模样——是的,从上游到下游,整条界河如掌上观纹般一目了然。
可以看到,如今的界河已经彻底干枯,平整异常的河床完全外露在大气中,完全不像是天然成型的事象,入海口区域在世界碎片的毁灭中被尽数摧毁,让下游出现悬崖般的巨大落差,而那落差的下方便是侵吞而来的海水,中下游部分的界河水则是被解放的黑洞尽数蒸发,失去黑洞本质的界河水不具备任何特殊性质,上游部分的界河水同样因丢失性质而不再湍急,甚至于开始逆流——毕竟,界河的河床不具备任何坡度,一旦失去黑洞本质,上游便不会补全中下游的空缺,而是直接掉头汇入海水,成为另一个入海口,最终只剩下一小片区域的冲淡水。
连界河干流都已经如此,近期延伸出来的支流自然也全部干涸,历经无数王国开拓而成的那道地下支流也如寻常的地下水般或蒸发或渗入到大地中,不再具备任何特殊的性质,但那道由〈破戒石〉铺就的接口还醒目地暴露在光秃秃的河床一侧,仿佛是某种诅咒或是烙印一般。
不知不觉间,天空中倒悬的大陆上,希因降临在界河下游那庞大的豁口处,如履平地地站在虚空之中,她掌心托着的神秘封印球悄然变得透明起来,但其中出现的不是被封印的黑洞,而是一枚神圣无比的十字架,在透明的玻璃球内十字架释放着绚烂的光芒,让整颗玻璃球显得无比梦幻,流溢出来的动人光辉落在希因的侧脸上,照出令人沉醉的虔诚与安宁,好似母亲的摇篮曲。
『以太阳及其不朽的光辉发誓——』
忽然间,希因缓缓吟诵出声,像是古老的吟游诗人,像是行走人间的天使。
『以追随太阳的月亮发誓——』
『以歌颂太阳的群星发誓——』
她无比虔诚地向前迈出步伐,虚空中出现层层阶梯,而她背后的六对圣洁羽翼悄然风化,一枚枚纯白的羽毛像是月华星辉般飘洒落人间。
『以揭示太阳的白昼发誓——』
『以笼罩太阳的黑夜发誓——』
晶莹剔透的玻璃球内,神圣的十字架释放出更为璀璨的光芒,一道虚幻的十字架虚影悄无声息地在希因背后浮现,仿佛是苦行者在穿梭无数的岁月。
『以太阳亲吻的苍穹发誓,也以苍穹下腾飞的生命发誓——』
『以太阳照耀的大地发誓,也以大地上绵延的文明发誓——』
『以太阳蒸腾的沧海发誓,也以沧海中游弋的灵魂发誓——』
一道道面容模糊的虚幻人影在希因背后凝聚而出,他们有着各不相同的衣着,有着各不相同的体态,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紧随着希因的脚步排成一列长龙,如沉默的山呼海啸。如深沉的渊渟岳峙,但更像是千万年历史中,一位位虔诚的朝圣者从不朽的虚无中走来,回应希因的呼唤与引导。
『当星宿黯淡——』
『当日月陨落——』
『当天哭地泣——』
『当山崩海啸——』
一幕幕恐怖的画面在朝圣者们的两旁浮现,是无数文明的诞生与毁灭,是无数苦难与抗争的碰撞,而面对破碎画面中受难的众生,一位朝圣者缓缓脱离队伍,他脚下无垠的虚空阶梯向下延伸,仿佛投身烈火般,一步步地走入到干涸的界河当中,化身为一团神圣而纯粹的白光。
『我将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
『我将求无私无畏的世界之理——』
『免遭那大罪的毒害——』
『免遭那教唆的侵害——』
所有人的视线都无法从这场倒悬的朝圣之旅中抽离,正因如此,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在真实的大陆上,同样有着一场镜像般的「朝圣」在举行,那也是不可计数的虚幻人影,也是排成长龙的浩荡人海,但这些人一个个的样貌恐怖,或是肉身腐败,或是面生脓疮,或是四肢不全,或是五脏外露……仿佛是从乱葬岗里爬出的无数尸首。
『那无形的,当信仰——』
『那有形的,当审判——』
『那真空的,当救赎——』
『那虚空的,当悲叹——』
随着背负十字架的希因缓缓前进,一位位朝圣者踩着虚空阶梯融入枯涸的界河,一团团白光渐渐从下游开始逐渐覆盖界河河道,而当希因走到界河上游的尽头时,身后已经是空无一人,她转身望去,只见浩浩荡荡的白芒已然铺满了整条界河,信仰的光辉照耀了整片倒悬的大陆,像是真实的河水在涌动。
『神说,归来——』
咔。
希因背后的十字架虚影骤然破碎,化为无数的光辉坠落天空,而那仿佛是灭世的号角,倒悬的大陆突然便开始下坠,在下方无数人惊恐的目光之中,干涸的河床竟好似流血般涌出漆黑而恐怖的水流,与倒悬大陆中那条神圣的信仰河流形成强烈对比,紧接着,两块大陆诡异地重叠起来,强烈的杂讯支配整个世界,让所有人的意识陷入朦胧与模糊,只有希因最后的话音还清晰地烙印在虚无当中——
『那便,归来。』
——————
PS:又是七一了,致敬先烈。
PS2:这次的颂文,参考了古兰经。
PS3:最近发现一本神奇的漫画,孔子vtuber,是的,就是那个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