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怎么了?」
克洛涅斯微微皱起眉头,意识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余韵,仿佛是沉睡多年后的苏醒,而伊莎贝拉有些迟疑着说道:
「殿下你站在原地发呆了好几分钟,叫你也没什么反应……是看到什么了吗?」
「嗯——,有点说不上来。」
克洛涅斯忍不住沉吟一声,方才的感觉的确无法用精准的言语来形容,非要说的话,像是整个人的思考在逐渐生锈,整个人的自我在逐渐瓦解,他感知不到世界上的任何事象,大脑也没有办法转动,自己就像是一块石头般沉淀在深海中,而更诡异的是,这种感觉并不像是外物施加给自己的,而是从灵魂底层自发产生的,于是克洛涅斯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
「我可能看到了自己的一角未来。」
克洛涅斯自然而然地说道,虽然用着「可能」这种概率性的词汇,可他的腔调却是无法肯定,仿佛心底里已经确信那就是自己必然会遇见的未来。
问题是,当他理智地认识到这一点时,又理所当然地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毕竟在有限区域内的极近未来或许人还可以预见,比如朝你挥来的这一拳会落在哪里,又比如从桌上落下的这支笔会掉在哪里,可不特定范围大小又不特定距离长短的未来,根本就是一个混沌系统,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预知这种情况下的未来。
诚然,〈魔具〉都有着近乎规则的力量,但本质上还是对事象的干涉,而要想做到这种对未来的观测,首先就要有「全知」级别的认知水平,能把全世界的事象都进行明确的量化,由此才能精准地推演出下一瞬间甚至更遥远的变化,问题是,这区区一张空白纸牌,真的有可能实现这种效果吗?克洛涅斯对此无疑是持怀疑态度的。
「它给了我一种心理暗示?又或者是不准确地推演了一种未来?不对,归根结底,那真的算是未来吗?那分明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而已。」
克洛涅斯内心嘀咕着,以他目前的知识储备,还无法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而越是回忆越是思考,原本的那种感觉也是愈发扭曲起来,让他已经无法彻底还原自己最初的判断,难怪至今为止人们对这张〈见卜牌〉会有那么多矛盾的观点,连生来不俗的他都不能免俗。
「你们有看到什么吗?」
克洛涅斯望向伊莎贝拉等人,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是一一回应道:
伊莎贝拉:「我好像看见了一具棺材,里面可能是这个欠揍的。」
利维坦:「我好像被一群恶鬼盯上了,大概率是这个色胚找的人。」
别西卜:「我大抵应该可能或许想来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看到了些什么,但忘了。」
多拉格:「同上。」
唯有比蒙笑而不语,嘴角的弧度永远如此安定。
克洛涅斯并没有怀疑众人的发言,唯独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是,为什么伊莎贝拉和利维坦之所见是如此清晰的,甚至有事件的一些前因后果,他不禁怀疑这张空白纸牌存在性别歧视的倾向,只为女性开放更多的权限。
「也罢,总的来说好像没有特别有益的信息,但这玩意儿已经对我们造成了某种干涉,后续可能会产生影响,以防万一,回去之后我们做一套人格障碍症测试题,一周后再测试一次,一个月后再测第三次。三次下来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基本能确保精神没有被侵蚀。」
克洛涅斯扫了那张依旧空白的纸牌一眼,此刻他再怎么凝视也没有任何变化产生,而听到克洛涅斯的要求,利维坦忽地挑起眉梢,道:
「那如果测出来点什么了呢?」
「有病就治,仅此而已。」
克洛涅斯理所当然地答道,不管是不是因凝视空白纸牌而产生的人格障碍,既然检测到有这一病症风险,自然需要及时治疗,这是最基本的安全操作。
「走吧,这张牌就算过了。」
克洛涅斯微微摆头,自顾自地先行一步,而伊莎贝拉正要跟上去,却忽地想到一个问题,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对着一旁的利维坦低声说道:
「欠揍的,你说,如果我带着强烈的目的性去看这张牌的话,会不会看到不一样的画面?」
「强烈的目的性……怎么,你想看你最后能不能和克洛殿下同床共枕?」
利维坦自以为一眼窥破伊莎贝拉的动机,却见伊莎贝拉摇摇头,一脸神秘地说道:
「肤浅了。你别告诉别人啊,我是想看我和殿下能生几个孩子。」
「——」
利维坦忽然觉得伊莎贝拉胸前虽小,格局却是极大的,她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说道:
「你可以试试。」
「那你帮我看着点,要是我沉沦美好梦境回不来的话,我允许你把我叫回现实里来。」
「放心,你的脸一看就很好打响,你怕破相的话,腚部也不是不可以。」
利维坦跃跃欲试地活动起腕关节,伊莎贝拉不禁冲着她翻了个白眼,而克洛涅斯察觉到两人的小动作,挑眉问道:
「不走吗?」
「那个,殿下,我想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应该不会爆炸吧?」
「并没有这种先例,但不要靠近,靠近点可能会有融化之类的危险。」
克洛涅斯微微颔首道,有关这枚空白纸牌还是谜团居多,倒也没有不能凝视多次的规矩,而伊莎贝拉得到克洛涅斯的同意,早已是迫不及待地盯着那张空白纸牌,看似平静的面孔是汹涌的情绪,心中更是疯狂地念叨道:
「我和殿下的孩子我和殿下的孩子我和殿下的孩子我和殿下的孩子我和殿下的孩子我和殿下的孩子我和殿下的孩子——」
空白的牌面起初毫无动静,但随着伊莎贝拉的眼角边缘逐渐冒出血丝,那一无所有的空白上竟然又一次浮现出诡异的条纹,而这一幕也只出现在伊莎贝拉的视野中。
无序的几何条纹如蛛网般层叠交织起来,在伊莎贝拉的眼前勾勒出隐隐约约的画面,她模模糊糊地认知到画面中的内容,表情从平静到惊喜再到错愕再到震惊再到茫然再到麻木,让一旁说着风凉话实际全神贯注的利维坦倍感莫名其妙。
好半晌,伊莎贝拉回过神来,克洛涅斯也是瞧见她的表情变换,不禁问道:
「你又看到什么了?」
伊莎贝拉无比纠结地望着克洛涅斯的黑发,又摸了摸自己柔顺的金发,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回答,而利维坦敏锐地察觉到关键所在,拉过伊莎贝拉,低声问道:
「难道不是黑的也不是金的?」
「有黑的,也有金的。」
「两个!?」
利维坦惊讶地捂住嘴,却又听伊莎贝拉幽幽地说道:
「还有红的,银的,白的,蓝色,绿的,紫的,黄的,五颜六色的。」
「——」
利维坦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震撼得说不出来,又突然想起自己那水蓝的发色,内心更是觉得无比古怪,良久,她才是憋出一句话道:
「这牌,真不靠谱。」
伊莎贝拉面无表情,而克洛涅斯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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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发色遗传受多个基因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