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如墨的羽毛好似雪花般悄然飘落,在触及到被污染的地面土壤时,却是无比诡异地瞬间消融不见,仿佛是坠入到江海中那般不曾掀起一丝波澜,但这一刻,这神秘的墨羽是漫天飞舞,只转眼间而已,成千上万的墨羽便是坠落到大地之上,被污染的土壤开始浮现出几分奇诡的色彩,那原本如干涸油污般的彩色一下子变得浓郁起来,更有一层如绒毛似泡沫的物质从土壤的缝隙中逐渐钻出,像是因诅咒而诞生的不祥之物。
在遮天蔽日的墨羽旋舞间,那晶角鹿忍不住漏出危险的低吼声,充满着威胁的意味,而它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置身于某种危机当中,覆盖周身的残缺晶铠飞快蒸发,化为致密的雾霭悬浮在它的上空,犹如一顶水珠所凝练的雨伞,将它的身躯从漫天墨羽中割裂开来。
「没用的,我身上的羽翼并不是单纯的羽翼,而是恶魔族特有的月华器官的延伸,其本质上是一种菌种培养皿,而我释放的也不是单纯的羽毛,而是大量的……好氧性菌群。」
别西卜神色邪魅地眯起眼,宛如邪神般俯瞰着下头的晶角鹿,似是催命般缓缓说道:
「我释放的每一片菌羽中都生存着数以亿计的好氧菌,当它们摆脱培养皿的隔绝,进入到有氧环境中时,囤积的月华之力会让它们发生快速的生长繁殖,对环境中的一切有机物质进行氧化分解。当然,经过月华之力改良的这种好氧菌,比常规好氧菌的氧化分解速度能快上千百倍不止,所以为了有所区分,我们恶魔族往往会称之为——『噬氧菌』。」
唰。
一片漆黑菌羽悄然落在晶角鹿头顶的雾伞之上,接触发生的瞬间,雾霭中的月华之力便被难以计数的噬氧菌蚕食一空,而在月华之力的进一步供能下,那些噬氧菌好似指数爆炸般疯狂增殖,并对雾霭中的有机物质进行分解,若是从宏观上观察的话则会发现,漆黑菌羽短暂地滞留在雾伞表面,而后缓缓地发生下沉,像是强酸在一步步地腐蚀对象,而漆黑的物质从接触面开始逐步向四周蔓延,仿佛是一种肉眼可见的污染。
仅一片菌羽便是如此,这大量的漆黑菌羽倾泻而落,在短短数秒钟之内,就把整顶雾伞侵蚀得千疮百孔,大量的黑色物质由外向内覆盖了雾霭,而随着月华之力被吞噬,被晶角鹿所控制的雾霭也逐渐分崩离析,已经有不少菌羽飘落到晶角鹿背上,直接在它身躯上开始增殖。
不仅如此,渗透到地面的噬氧菌同样也在增殖,它们无差别地覆盖整个地面,在周围枯萎的树躯上不断延伸,向上到枝干向下到根系,像是大量的黑色蝗虫般密密麻麻地盘在树干上,理所当然地也延伸到了晶角鹿的蹄部,一层层黑色物质便如同大量毒虫般沾染到它的四足之上,它就像是刚刚从泥淖中爬出来一般。
危机已然直逼性命,晶角鹿开始疯狂地挣扎冲撞起来,但整个结界都被菌羽所覆盖,它纵使有万般能力也无法逃离这片领域,大量的黑色物质在晶角鹿身上蔓延开来,那些菌群就好似绒毛般覆盖在它的身躯上,而恐怖的氧化分解能力直接作用在晶角鹿的肉身上,一块块血肉直接被吞噬殆尽,不少部位甚至露出了白森森的骨架,而上头也逐渐出现噬氧菌的黑色菌落,宛如是落入到雨林的河流中,被凶残的食人鱼分食了一般。
显然,到这一步,晶角鹿已经基本失去反抗能力,不过片刻而已,晶角鹿已经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四足裸露的骨骼关节处已经被黑色物质所覆盖,像是生锈一般,而身体的躯干也是缩水了大半,不完整的表皮处遍布黑斑,外露的血肉和内脏也如同腐烂般全无鲜活感,但〈狂月种〉的生机无比顽强,哪怕是这种状态它也依旧有微弱的呼吸,甚至虹状眼眸还在缓慢蠕动着——当然,随着月华器官被噬氧菌蚕食,它走向死亡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支分节解,死生轮转,这便是——〈菌解葬〉。」
嗒。
别西卜宛如哀悼般低声念道,整个人缓缓地降落到地面,背后三对漆黑羽翼随之悄然收回,漫天飞舞的菌羽也是彻底融解于地面当中,由月华之力培养出来的嗜月菌一旦耗尽储存的月华之力,就会快速死亡,所以不会无止境地增殖下去,这也是恶魔族为了避免各类嗜月菌发生变异而破坏共生的一大手法。
「向死而生,向生而死。大千世界,生命的归宿不外如是。安息吧,你的死亡将开启一轮新生,孤独狂舞的月华也等不到〈魔月〉的歌颂。」
别西卜淡淡地扫了晶角鹿一眼,后者此时已经终于是彻底失去了呼吸,那诡异的黑斑顺着血液循环早已入侵它的心脏,原本强壮无比的心脏好似癌变般出现异常的肿胀,令人作呕的脓液从腐烂处缓缓流淌而出,随着噬氧菌的增生,最终的最终,晶角鹿身上这些血肉都将成为大地的滋补,为这片严重污染的湿地带来有限的救赎,这是分解者的使命,也是被分解者的宿命。
「结束了。」
别西卜微微耸肩,方才的悲天悯人感瞬间消失,再度露出邪魅的微笑,而在他转身的同一时刻,封印这一带的结界祭礼对〈狂月种〉身上平息的月华气息作出反应,好似被风吹散般从上往下逐渐消弭,偌大的结界转眼间便是风化了大半。
「这下你满意否,捡钱的?还有比这更天然更无害的葬礼吗?」
别西卜充满挑衅意味地望向多拉格,可不等多拉格一如既往地回以冷笑,忽然之间,别西卜身后的地面竟是出现一块诡异的隆起,一道细长的身影陡然破开地面钻了出来,如箭矢般扑向别西卜的后背。
另一边,已然失去生命体征的晶角鹿瘫倒在地面上,原本生着虹状眼球的眼眶之中,此刻居然是空无一物,好似两道黑洞般直勾勾地盯着三人的方向,让这血腥恐怖的一幕,更多出几分诡异妖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