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指针向前追溯——
魔王城,工房。
「我这些年来还原了那么多〈破戒石〉,也不是毫无收获的。」
莉泽菈握着小巧而精致的刻刀,在一把匕首的侧面不断雕刻纹路,刻刀的尖部流动着冷色调的辉光寒星,那是对刻刀灌注魔力后才会引发的现象,否则根本无法对〈不灭岩〉进行雕琢。
「怎么说?」
一旁,魔王面对着北大陆的地图,对着某些标着骷髅印记的区域面露沉思,那对应的都是魔族领地内的禁区,有的是因为族群文化被列为禁区,有的则是因为极端危险而入列。
「〈破戒石〉这个东西很有意思,它本质上是一种封印和转化的结合体。」
莉泽菈暂停下手头的作业,细细观察起匕首面上的纹路,以防出现疏漏导致功亏一篑,她边审视着边说道:
「被封印在〈破戒石〉里头的东西,会随着〈破戒石〉本身的消耗而被消耗,当〈破戒石〉能量耗尽时,被封印物也就随之消失殆尽。也就是说,被封印物其实就是〈破戒石〉的能量供给源,它们本身的功能和性质可能大不相同,但一旦成为〈破戒石〉,所输出的能量就是统一的相同的,无非是量多量少的区别而已,所以是封印和转化。」
「这听上去倒是挺像仪式的。」
魔王微微挑起眉梢,而莉泽菈顿时露出深邃的笑容,说道:
「我认为这就是一种仪式——嗯,我称之为封戒仪式,只不过它结构非常的复杂。你记不记得,〈破戒石〉上是有大量的黑色符文状图案的,就像是某些古老的文字,但分布得极其无序,我认为那些符文应该就是仪式的基本构成单位。」
「我对仪式不甚了解,但就我所见,仪式的结构不该是充满几何感的吗?拜月一族的祭礼也是如此。你的结论是有什么依据吗?」
魔王侧过头来望向莉泽菈,后者再度将魔力灌输到特制的刻刀内,大胆又不失细致地在匕首面上雕琢图纹,同时回应道:
「圣女的力量你应该已经有所理解了吧?」
「大致理解。一个是不需要依托于神殿便能对人施加洗礼仪式,经由圣女直接施礼而觉醒的〈恩赐〉往往比常人更强大;另一个就是你所说的还原〈破戒石〉,里面基本上都是些文化迥异的书籍和功能特殊的器具,那应该都是来自异界的物品。」
魔王的视线在地图上兜兜转转,先后在几个禁区上留下标记,而闻言,莉泽菈颔首说道:
「没错。经过戴冠仪式后,圣女的魔力性质会发生微妙的变化,当你以一定的魔力强度去干涉〈破戒石〉时,〈破戒石〉上的黑色符文会逐渐消失,但同时也会消耗〈破戒石〉内部的能量。这个还原与消耗的平衡点其实很难把握,多少有点靠运气的成分,也就是我的〈恩赐〉特性比较特殊,才能以相当高的成功率去还原〈破戒石〉。」
「你的能力我自然是相信的,但这和你认为这些符文是仪式又有什么关系?」
魔王有些困惑地挑起眉头,而莉泽菈微微眯起眼眸,刻刀尖端的寒星在她眼瞳中一闪而过,她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不是说了吗,这些黑色符文会『逐渐』消失,而不是一次性消失。经过我的长期观察,这些符文的消失存在一定的规律,总是多枚符文成组成组地消失,也就是说,这和一般的仪式阵一样,都是有大量的单位符号所构成的,不过它的单位符文是成组合的,分布上也是呈现出立体的模式,就相当于……比寻常的仪式阵多一个甚至更多维度。」
「那不是相当复杂?」
魔王忍不住皱起眉头,而对此,莉泽菈轻叹一声,回应道:
「是相当相当相当复杂,我花了这么多年,才勉强破解出了这种仪式的模型。」
「……你破解出来了?」
「但构筑仪式的要求很高。首要的难点就是——材料。」
莉泽菈的视线在匕首上缓缓游走,上头复杂的符文近乎可以说是无序,她缓缓说道:
「多维度的仪式阵很不稳定,构筑时需要灌注大量的魔力,所以没办法凭空一次性构筑完成,必须要用一些稳定的材料作为阵基,而我一路尝试过来,只有〈不灭岩〉这种强度的材料,才能承载住多维仪式构筑时灌注的魔力量。」
「所以你现在就是——」
魔王微微睁大眸子,这才是意识到莉泽菈手头的工作,后者轻轻吹去匕首表面的残渣,眸中寄宿着深邃的光辉,低声道:
「我不知道〈世界之子〉是如何的存在,但〈破戒石〉的力量既然同样来自于〈界律〉,那么这种力量必然是有独到之处的。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觉得很有尝试的价值吗?」
魔王略一发愣,随即咧开嘴角,说道:
「有道理——」
「哎呀,雕错了!这把匕首废了,还有别的吗?我再练练手。」
「——」
「开个玩笑。」
工房内,莉泽菈笑容灿烂。
……
回到此时此刻——
嗡!
横向洞穿黑发女子头颅的匕首忽地释放出光芒,霜银色的光辉透过她的七窍孔隙漏出,那光辉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竟是让覆盖在她身上的漆黑符文逐渐扭曲,好似融化积雪的日光一般。
——能行吗?但愿……有效!
魔王踩在悬空的祭礼阵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住黑发女子,他内心自然是相信莉泽菈的,至今为止的算计也都一一实现,但〈世界之子〉带给人的压力依旧是无比恐怖的,就这好似无止境的解封就让人不敢松懈片刻。
嗤嗤嗤!
覆盖在黑发女子面孔上的漆黑符文在扭曲中突然开始蒸发,就如同是一缕缕黑色的雾霭,而若是能透过她的头颅观察到匕首的话,则会发现,匕首上的仪式阵正在如血管般外延,那些诡异而神秘的霜银符文好似蕴含生命般蠕动起来,竟是快速地从头颅内侧蔓延到头颅外侧来,很快便是如长串长串的咒文般覆盖在黑发女子的皮肤表面,似是构成无数条霜银锁链将她整个人拘束起来一般。
「——」
黑发女子的神情第一次出现扭曲,仿佛是五官的骨骼被强行挤压,而她显然也意识到这把匕首才是一切的根源,如生锈的机械般无比僵硬地抬起胳膊,试图将匕首从太阳穴上拔下来,但魔王一行人岂能错失如此良机。
「时候到了,大闹一场吧,海德娜!」
唰!
魔王冲着天空朗声喊道,而隐匿在虚空中的月华祭坛上,〈海王〉海德娜猛地抬起头来,冰莹的眸子中似有怒海翻腾,手中两发簪一指长天一指大海,犹如是向天地宣战,沉声道:
「八纮九野之水,天汉星河之流,莫不注之,注而不满,酌而不竭——〈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