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白水晶簇纷纷破碎的瞬间,奇异的黑光与白光如同迷雾般开始溢出,它们既不表现为波态也不表现为粒子态,而是相互纠缠相互扭曲着,偏又不曾融为一体,仿佛只是无数的黑白线团产生纠葛,将整座地下矿谷都染成极不均匀的黑白混色。
置身于这种神秘的黑白光晕之中,人会失去对外界的正常感知能力,就连重力都好像从身上抽离,分不清上下左右,找不到东南西北,无从判断自己究竟是站在地上还是倒悬在半空中,整个人的视野和意识就像被黑白光晕所淹没一般,现实与幻想被强行糅杂起来,失去一切挣脱的手段,但很快,混杂在一起的黑白光芒开始自发地分流,那黑光向着右侧缓缓蠕动,白光则向着左侧缓缓流淌,仿佛是两种线纤维被拉扯着分离。
不知不觉中,世界被纯粹的黑光与白光所分隔开来,边缘的光晕向着两个点渐渐收拢,矿谷的轮廓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最终,黑光竟是凝聚成一轮黑色的太阳,而白光凝聚成一轮白色的满月,两个虚幻的天体分别割据着上空的两端,朦胧的光芒抒写着柔和与宁静,用无瑕的黑白驱逐一切杂质的色彩,而岩壁上的无数水晶簇就如同满天的繁星,将宇宙的奥秘揭晓在世人眼前。
当然,有幸见证这等奇观的人,此时此刻也就只有当下的魔王一行而已,这种环境的突变暂时性地突破了黑发女子的处理能力,让她不再肆意驱使漆黑荆棘追杀魔王,而是明智地收敛漆黑荆棘,一根根荆棘藤就像是蟒蛇般盘绕在她周身,形成不可侵犯的绝对领域。
「〈白夜石〉判别昼夜的依据在于太阳光,所以像这种太阳光无法照射的地下空间,它一旦被激发只会随机性地进行昼夜模拟……有意思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更多的〈白夜石〉被激发,就会有极大的概率出现日月同辉的奇观,激发的数量越多,同辉发生的概率就越接近于百分之一百,我的好大儿是怎么形容这种情况的来着?哦对,叫收敛。」
魔王近乎陶醉地望着上空的漆黑太阳与霜白满月,它们并不具备可以触碰的实体,却好似坐标般定位着这座矿谷的存在,而魔王感受着渐渐跃动与火热的心脏,悠悠开口道:
「很少有人知道,〈白夜石〉的昼夜模拟是可以不断加强的,每多一枚〈白夜石〉,模拟出来的昼夜就越接近真实的环境,从最基本的光线亮度,到环境的温度与湿度,再到风的走向甚至吹来的花草香……当你无法将虚幻的日月当作虚幻的时候,对你来说这就是另一个真实。魔族为什么无法利用〈白夜石〉建立起和〈魔月〉的联系,因为模拟出来的月夜太假。月色是魔族的根源,人怎么会认错自己的根源呢?就算大脑试图催眠自己,肉身也会表达抗拒,但现在的这轮月亮不一样,大脑告诉我它是虚幻的,但肉身却不信……我的心脏正跳动着,前所未有的有力。」
魔王静静地聆听着心脏的泵动,全身的血液好似沸腾在血管内驰骋着,大脑与思考也是如沉浸在冰水中般清晰透澈,一切的声音都触及耳膜的瞬间被放大,一切的事象都躲不开自己的肉眼观察,肌肤也能真实地捕捉到哪怕一丝的大气波动。
这正是〈魔月〉普照时的肉身状态,在长期的适应与训练当中,肉身已经本能地将虚幻的月亮认知为真实,每一次呼吸也自然形成月华之力的吞吐,毕竟,本不可能从虚幻月亮中感受到的月华之力,在这黑白光芒的笼罩下,竟然不断地溢出在整座矿谷当中。
魔王等人并不知晓,魔族所吸收的月华之力本质上其实是真空能量,〈魔月〉只是用于感知并捕捉真空能量的坐标而已,因此这轮无限接近于真实月亮的虚幻月亮,才能成为新的感知坐标,让他们能捕捉到分布在任何空间中的真空能量,但对于魔王等人而言,这种力量背后的理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确实感受到〈魔月〉的普照。
咚!咚!咚!
月华祭坛上,诸魔将的心脏同样如擂鼓般,在此前的激烈对抗中大量消耗的月华之力,随着一次次的呼吸正在快速恢复过来,在〈魔月〉普照的状况下,对于魔族而言,可以说基本不存在月华之力耗尽的担忧,这也是他们一行将最后一站设置为〈白夜迷谷〉的原因,考虑到〈世界之子〉未必会在夜间出现,那么他们就很有必要主动营造出夜间环境,对〈白夜石〉的利用也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焚月〉。」
魔王的手臂缓缓地划过虚空,在他体内沉寂的月华顿时以燎原之势疯狂地燃烧起来,逸散出来的热量一瞬间就将他身上残留的水分蒸发殆尽,全身的血管在光芒流转中好似图腾般勾勒出醒目的轮廓,漆黑的眸子也像是镀上一层银光般熠熠生辉,整个人的气息登时变得浩瀚而威严起来,甚至虚空中都有着点点银辉汇聚而来,如同站在世界的中心。
替身状态下,受限于肉身的综合强度,魔王只能发挥出实力的七成左右,而这自然也包括〈焚月〉的输出功率,此刻,他才是真正意义上满负荷地输出功率,甚至于在〈魔月〉普照的加持之下,他的状态还更上了一层楼。
魔王微微动了动颈关节,而后侧对半空中的黑发女子,全身的筋膜链凝成一股绳,整个人如同是满开的弓弦,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力量,而黑发女子察觉到魔王凌厉的敌意,盘绕周身的漆黑荆棘也是对准魔王的位置,但下一秒,魔王却是忽地露出灿烂的笑容,摆手道:
「我已经很清楚你现在的能力,怎么会蠢到用肉身直接和你对抗呢?机会难得,就让你见识一下吧——在〈魔月〉普照的情况下,纯血魔王所掌握的……特殊能力。」
说话间,魔王冲着虚空轻轻一握,逸散在空间中的月华能量顿时汇聚而来,粒子状的银辉竟在他的掌心凝成一团不稳定的光芒,好似从璀璨银河中摘下了一枚真实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