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城,谒见厅。
钢铁色泽的暗色石柱如远古巨人般分列两侧,上头悬挂着历代魔王的画像,那与万魔殿议厅内的画像有所不同,风格上更为写实与阴森,像是某些古老的诅咒道具,而两列石柱的中央一条猩红如血的地毯铺展开来,其边缘缀饰着森白的骷髅头骨,一直延伸到谒见厅尽头的灰白石阶上,在那石阶的顶部便是一尊伟岸而肃穆的王座。
此时此刻,克洛涅斯端坐在王座之上,相比王座本身的高度与尺寸,他的体型无疑是略显矮小的,但不可思议的是,两者的气质却能诡异地糅合起来,仿佛这是天生属于克洛涅斯的座位,深邃而压抑的气息如迷雾般笼罩在他与王座周围,好似能侵蚀王座之下的任何存在。
「叛魔族四大王者不请自来,到底是有何贵干?」
短暂的静默后,克洛涅斯微微眯起眼眸,充满审视地俯瞰着下方的四位来访者。
从左侧数起,那第一位是名高挑的女性,气质如罂粟般美艳而危险,样貌看着不过二十出头,五官精致协调得犹如雕刻而成,但一对深灰色眸子却似是浸染罪恶,深沉得令人心悸。她身着不规则的轻薄黑裙,透过布料依稀可见肌肤,一瀑乌发如同毒蛇般披在背后,而头顶生着一对巨大的犄角,但右侧的犄角诡异地断去一截,显出一种邪性又协调的味道。
——〈邪龙王〉提亚马特,别称「自恋狂」。
第二位则是名身披狼皮大氅的男子,他整个人的气质格外冷酷与锐利,好似对世界充满敌意与戒备,他一瀑银白色长发如同凝练月华星辉,很是狂野地垂在背后,一对青蓝色的眸子略显狭长,在五官中最是醒目,凌厉的视线深处盘踞着深邃的警惕与狡黠,仿佛随时都在质疑并揣度世界。
——〈狼人王〉莱克斯洛夫,别称「疑心病」。
第三位是一名疑似男性的诡异存在,身着一袭优雅的黑白燕尾服,但肉身却仿佛黑色果冻构成一般,外露的肢体包括头颅、脖颈在内,全都呈现出胶质般的性状,而那面孔上不存在正常的五官——或者说,只存在一张诡异无比的嘴巴,能随时在头颅的任何地方咧开,令人毛骨悚然。
——〈妖魔王〉杰顿西,别称「分裂症」。
最后一位则是风格与前三位截然不同的男性,他有着近似人族的外形,但手臂以及胸背等部位都覆盖有铠甲般的外骨骼,关节处也仿佛是机械连接而成,极致冷静的目光似乎不会因任何事物而波动,看不出任何细微的情绪表达,犹如两团骇人的鬼火,而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半具肉身已经完成机械化,呈现出金属特有的光泽。
——〈机铠王〉科尔德,别称「偏执狂」。
值得一提的是,四大王者中只有〈机铠王〉并非本体亲临,他只是利用种族的特性,链接起了一名族人的肉身,完成了一次复杂而精密的远程控制而已。
「既然你坐在了那个位置上,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魔王——哦,不对,按这个逻辑,该称先代魔王了——先代魔王他们,已经遇难了?」
莱克斯洛夫眯起青蓝色的眼眸,仿佛在揣度克洛涅斯的内心,但克洛涅斯依旧神色如常,叛魔族的不请自来,他和伊莎贝拉等人是做过预案的,自然不可能因为区区质问而动摇。
「哈,这还需要问吗!如果不是没人了,他这种不祥之子怎么可能登上王位!」
杰顿西的面孔上陡然咧开一张大嘴,口中漏出的声音像是杂讯般频率多变,但下一秒,他的语调突然从高亢变得深沉起来,仿佛是诅咒般阴沉地说道:
「但这样不好,真的不好,没有我们的认可,你有什么资格坐在那里呢,年轻人?又是谁给你的权利高高在上地俯视我们的呢?」
「哦?」
闻言,克洛涅斯终于挑起了眉梢,他挑衅似地俯瞰着下方的四个人,源自〈支配者〉的力量骤然爆发,无形的威压如同致命的鹰爪般牢牢扼住杰顿西的喉咙,更是让他的双肩猛地一沉,直接便是单膝跪倒在地上,胶质般的肉身都有些崩溃的痕迹,但没想到的是,狼狈的杰顿西竟然愉快地大笑起来,无比讽刺地道:
「如果是那位动手的话,我现在已经匍匐在地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你果然是个玷污魔王血脉的半吊子,这么不纯粹的〈支配者〉力量怎么来掌控偌大的魔族,简直贻笑大方!有点自知之明,赶紧从王位上滚下来吧!新时代开幕了,接下来就是叛魔族的时代了!」
克洛涅斯的神情依旧平静,任凭杰顿西在那儿大喊大叫,而其他三位王者也完全没有出手或是插话的迹象,片刻后,叫嚣不已的杰顿西突然沉默下来,咧开的大嘴缓缓收敛起来。
「废话说完了吗?」
克洛涅斯冷漠无比地说道,过分冷静的眼神让心思敏锐的莱克斯洛夫心头一凛,而克洛涅斯手指轻轻叩击着王座的扶手,抬眸问道:
「我再问一遍,四大王者不请自来,有何贵干?也顺便补充一句,如果是来革命的话,那我不介意把你们在这里全部摧毁——确实,相比历代魔王,我的〈支配者〉能力有限,但看看清楚,蠢货们,这里是魔王城,我的大本营。你们自己的大魔王城都有应敌的布置,难道觉得矗立这么多年的魔王城什么布置都没有吗?」
嗡!
话音刚落,克洛涅斯便漫不经心地打响手指,只一瞬间,恐怖而绚烂的光潮就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无数的祭礼阵与仪式阵像是决堤般笼罩了整个谒见厅,肃穆而压抑的环境一下子变得神圣而明亮起来,仿佛从地狱的入口来到了圣堂的深处,这一下子,四位王者直接如石化般僵直在原地——祭礼倒还在预想之内,但仪式完全超乎想象,毕竟这对于魔族而言可是堪比剧毒的攻击,而显然,这些仪式还是莉泽菈这位人族圣女布置的,那级别当然更是高得不可思议。
克洛涅斯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科尔德,只有这位〈机铠王〉不是真身亲临,不知是预判到这种状况,还是有别的要事处理,但无论如何,他的威胁对科尔德的效果注定一般——当然,也只是威胁而已,他还不至于真的逼迫叛魔族造反。
嗡!
克洛涅斯又一次打响手指,恐怖的压力瞬间如退潮般消散,而他平静地俯瞰着四位来访者,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