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害怕吗,罗修?”
水芯兰躲在燃烧的废墟中瑟瑟发抖,谁也不清楚火箭弹是否还会从天而降,数不尽的残肢碎片散落四处,面对战争,普通民众只能引颈待戮,拼命的奔跑,直到双腿使不上力气,如蝼蚁般被无情碾碎。
远处传来孩童的哭声,失心疯的女人迎着火雨漫步,边走边唱。
“……从费耶隆到伽蓝,从雨雾山到佩尔,我们国土辽阔,众志成城……”
联邦首都遭遇空袭,罗修心想,战争已经恶化到这种地步,他抱紧怀中的水芯兰,希望能安抚她恐惧的灵魂,甚至有点期待,如果伽蓝被王国攻破,那么联邦便名存实亡了,若能亲眼看到领蜂集团的末日,也未尝不是好事,不过改旗易帜,真理换成女王,本质有何区别?一样暴虐无道,视人命为草芥,罗修依然山呼万岁,强调永远正确那一套。
可那绝不可能,领蜂集团另可让联邦全境变成废墟,也不会主动投降,它会带领所有人殉葬。
“攻击停止了,不太对劲。”
扶起水芯兰,罗修跑到外面察看情况,警报已解除,却不见集团士兵反击的迹象。
“我们先离开这里。”少年说道,“今天经历了不少事,不过你要坚强,未来也许会更坏,还有别忘了我说的话,咱们没见过夏娃组织的成员。”
“可我不明白,她们都是坏人,而且城市地下有她们挖掘的密道,这情报不该告知集团吗?”
“水芯兰,你把自己想象成宣纸,哪怕染上一滴黑墨都会丧失纯净,我不是要求你始终隐瞒,现在游戏规则更改,主动权在咱们手上,别忘了我可以随时中止续约,如果战事快速恢复平稳,夏娃组织一定急的跳脚,她们会来找我,自投罗网。”
装甲车和消防工程车姗姗来迟,罗修立即挥手引起注意,同时他又低声对水芯兰说:“事情演变成这样,我大致能猜出她们下一步策略,请你对我放心,我总会比她们先一步,前提是沉得住气。”
街边大楼像腐烂的水果,内部掏空一半,结构垮塌,那景象触目惊心,使人震撼。
“还是想想明天群情激奋的场面吧,联邦会哭喊着复仇。”
这一夜罗修和水芯兰在医院里渡过。
由于颈部受伤,医生吩咐罗修躺在医疗车上,走廊挤满了伤者,有人失去小腿,碎骨和软组织垂在外面,还有浑身浴血的男子躺在墙边,也不知是死是活,但罗修的地位稍高于平民,毕竟父亲在联邦商界拥有威望,无情跨过哀求治疗的重伤患,医生决定为罗修优先插队。
病房四壁将外界声源彻底隔断,罗修躺在床上一夜未合眼。
直到朝霞显露于东方天际,少年决定走下床,他来到窗边眺望战火中的伽蓝。
耳边回忆起菱美绝望的哭喊,她诚然背叛了联邦,为了活命不惜加入恐怖组织,可是,想活下去难道是错误的吗,她姐姐的生命比摩缇斯、比集团更重要吗?
脖子上缠着厚重绷带,被汽车送往学校之后,罗修反而对夏娃组织心存感激,因为她们将自己绑架这件事,使得他不必参加第二天的集会活动。
教学楼后侧的操场,上千名学生站队排列,摩缇斯联邦旗帜、领蜂集团旗帜、可有可无的加盟国旗帜百花齐放,踏着“胜利进行曲”的节奏,全校学生走正步,口号整齐嘹亮,誓要打倒符兰王国,为昨日死难同胞报仇雪恨。
“那么,你和水同学为何昨日会出现在五十五街区?”
办公室里,身着正装的领蜂集团调查员、学校纪律委员、教师以及罗修的父亲罗改,大伙坐在长桌两侧,罗修则位于正座接受盘问。
“你们二人刚巧位于空袭核心区域,大量死难者都产生在五十街区周遭,能解释一下你们放学后没有回家,而是出现在那边的原因吗?”头发抹了摩斯的男性调查员询问道。
“罗同学,你必须实话实说,给出可信的理由,平日里你表现优秀,是大家争相学习的对象,听说你在五十五街区被集团士兵发现,我根本想象不出你夜不归宿的理由。”
负责罗修班级思想工作的女教师一脸不安,她凝望着罗修问道。
可少年却思考着另外一件事。
他不懂军事,也缺乏对热武器的理解认识,可他不是傻瓜,既然符兰王国已经有能力攻击首府伽蓝,为何火箭弹落点偏偏集中在五十街区,战线如此接近首都,对于火箭弹射程而言,五十街区和十街区之间有何分别?为什么不直接打击统治机关和领蜂集团坐落的位置。
“罗修……”
耳旁响起父亲的担忧,少年缓过神,他清了清嗓子,隔着绷带触摸伤口。
“今天在调查员、纪律委员和诸位教师面前,我必须承认一个巨大错误,并恳求大家能够原谅我。”罗修表演出懊悔神色,仿佛感到特别痛苦。“昨天放学后,我和水芯兰同学一起去中央公园观看演讲,并且被演讲内容深深触动,内心无比惭愧,在同学和教师眼中,我或许像个早熟的孩子,但这是环境所致,作为联邦子民,有幸生活在至高真理的庇护下,我仍然觉得自己有诸多不足,做得总是太少,真想立刻上战场,端起武器、身披旗帜,对敌人发动冲锋!我心中有个秘密,那便是我决心为联邦战死的热愿,听过昨天中央公园的激情演讲,我不禁满心愁苦,认为自己始终没机会真正报答联邦,于是跟水芯兰同学四处散步,我有自己的考虑,于是搭车去往更远的街区,由于检查站排起了长队,我和她提前下车,步行去往五十街区,想看看那边的环境,并无特殊意义,我们聊到很晚,不觉间热血转换成为热情,同水芯兰同学在一家名叫金秋旅馆的地方过夜,计划次日返回学校,不料夜间被空袭警报惊醒,混乱中躲避火箭弹,侥幸生还。”
调查员记录了罗修说的每一句话,他抬起头,提出一个问题:“昨天中央公园发生了爆炸事件,我们还没查清爆炸的具体意图,当时你在场吗?”
“我就在现场,并且随人群及时疏散。”
“发生爆炸事件后,集会活动提前中止,你为何还有心情带水芯兰去散步?”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罗修强调,“当时大家分析是对立组织策划了喷泉爆炸,而她们的活动范围被证实在五十街区附近,我判断,集团正忙于同符兰王国作战,身为学生,我有义务去收集情报,调查五十街区的市民,看看能否寻得对立组织的蛛丝马迹,我并没有将意图向水芯兰透露,在她眼里不过是寻常的散步,结果最后我一无所获。”
调查员合上钢笔,面无表情地说:“不要让夜不归宿成为习惯,集团培养你们花费了大量时间和金钱,你所要做的并非冲锋陷阵,而是利用学识武装自己,从更高层次服务于领蜂集团,还有,昨天你和水芯兰是谁先发出邀请,约定好去中央公园?”
罗修心里咯噔一声,他和少女串通了口供,但这个细节却被忽略了,如果他们刚巧说出了相反答案,那么事情无疑会变得糟糕。
“……是她先邀请我的。”
罗修父亲从一旁点头,插言道:“我们有意同水家结缘,不久的未来,水芯兰小姐会成为我儿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