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三色堇学院的人质劫持事件,震动了整个摩缇斯联邦。
玻璃展柜里的电视机和悬挂在楼体上的巨型屏幕,都针对这场恐怖事件做出了报道,人们只能了解那所学校遭遇了骇人的惨剧,不过具体伤亡数字还需要进一步去统计和调查,是否进行公布或允许公众讨论事件,现在还没有确切的答案。
罗修的父亲也在这场悲剧中因祸得福,由于山国的反抗组织袭击了首都,周边一些服务于集团的防御网络进入高度警戒状态,聂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雇佣兵会失手放走了罗霄,再想从高速公路上安排追击已经不可能,维吉妮娅忍受着重伤将主人送回了伽蓝城,任何人都会佩服她的顽强意志,直到高速公路入口处的士兵发现了可疑货车,将他们拦下盘问。
在得知消息后,女仆伊蒂丝立即开车同罗修前往医院。
医院人满为患,前一阵的空袭阴霾还没散去,又发生了针对学生的袭击,走廊里挤满了伤患,
罗修和伊蒂丝拨开为数众多的伤者,在走廊中一处稍显干净的位置发现了罗霄。
“父亲……”
少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父亲,联邦著名的商界精英,居然赤着上半身躺在吊床上,身体多处烧伤,虽然涂抹了药物,但类似脓或油脂的东西还是顺着伤口向外流淌,在地板滴了小小一滩。
罗修跪在吊床前,眼神没有什么变化,嘴巴却一张一合,脸颊的皮肤不断抽搐,他酝酿了整整一分钟,方才勉强问出一句:“是谁干的?聂圣贤家,还是斯钦科?”
“聂家。”父亲张开一只眼,好像在告诉儿子,自己不要紧似得,用手抚摸他的头发,“你是对的,你早已提醒过我,你跟水芯兰的婚姻不会一帆风顺……可是这代价,未免太高昂了。”
女仆伊蒂丝终于抑制不住情绪,在医院的走廊里,她厉声尖叫:“少爷,请让我去把他们全杀光!”
“冷静点,先不要冲动……”
罗修奋力拽住女仆的两条手臂,把她硬生生扯了回来。
“伊蒂丝!愤怒如果没有实力作依托,那样吓不到任何人!我知道你很生气,但现在请你别做傻事好吗?
先调查清楚,我父亲为何没在病房中接受治疗,被人丢在走廊里?”
“没关系,我只是灼伤了皮肤,床位就剩下一个,我把它让给维吉妮娅了……”
医生遵循罗霄的要求,让女仆维吉妮娅住进了珍贵的重症监护室。
她的口鼻覆盖着氧气罩,面无血色,大夫正准备为她注射一针镇定剂。
“等一下……”
罗修和伊蒂丝走到床边,沉默而忠诚的维吉妮娅,对他们来说跟家人没有区别,她似乎感知到了有人来看自己,竟然睁开了虚弱的双眼。
跟调皮的伊蒂丝完全不同,在罗修印象中,维吉妮娅总是在工作,她好像不知疲倦一样修剪着庭院,只要天还没黑,她一定活动在别墅某处。
罗修只听过一次她的笑声,那是维吉妮娅和伊蒂丝悄悄在厨房谈论小少爷,罗修确定那些笑声来自两个不同的人,其中就有虔诚的维吉妮娅。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老爷……”
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仆流露出歉疚的神色,她的嘴唇毫无血色,眼睛黯淡无光。
“算我求你了,别说这种话,维吉妮娅!”
罗修坐下来,握住她的手,一股难以忍受的悲伤涌上心头。
“少爷,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孩子,你总是这样温柔,大家都低估了你……少爷,以后一定会成为伟大的人物,维吉妮娅祝愿你,永远平安喜乐。”
接着,忠诚的女仆将目光移向伊蒂丝,用尽最后的力气,她说:“以后他们父子……就全拜托你了,请保护他们……”
不知过去了多久,仪器不断发出吱吱警报声,维吉妮娅停止了心跳。
仿佛不愿意接受似得,罗修将脸埋在被子上,竭力掩盖自己的泪水和呜咽声。
太可怜了,伊蒂丝心想,她曾经误解罗修是个冰冷的小少爷,可也没想过他是如此珍视感情,他可以为了维吉妮娅而流泪,直到身体颤抖。
“放心吧,伊蒂丝。哪怕跟这件事情只有一点关系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罗修转过红肿的眼睛,语调却格外平静。
“先安排我父亲住院吧,至于维吉妮娅……她在家里有类似遗书之类的嘱咐吗?”
“我知道她想埋葬在哪。”
人质劫持事件发生之后,联邦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宵禁从夜间九点开始实施,违令者将会被逮捕。
所以,安顿好父亲的治疗事宜,罗修只能先跟女仆返回到家中。
在罗修的房间里,两人仔细检查是否被安放了**和摄像头,确认安全之后,女仆为罗修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餐。
盐水煮虾和蛤蜊豆腐汤,一杯清水和一碗米饭,伊蒂丝把这些食物都放在了罗修房间的桌子上面。
“那群野兽居然敢这样对待老爷。”
伊蒂丝站在罗修旁边,一脸气愤的表情。
“野兽?一群无耻小人罢了,伊蒂丝,请你坐下吧,以后在电幕监控以外的地方,你不需要任何多余的礼节。”
少年亲手为女仆剥好了一只肥虾,趁她不注意塞进了她的嘴里。
“……哇!”
若换成平时,罗修的反常举动一定会令伊蒂丝害羞,可今天她只是笑了一下,然后默默将虾吞入口中。
“冷冷清清的,你不觉得吗?”罗修问她。
“少爷是说宅子里冷清吗?的确如此呀,老爷一直不肯续弦,四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
说到这,罗修和伊蒂丝都沉默了起来,两个人坐的很近,姿势别扭,一起享受晚餐,而并非传统要求那样,主人就餐时女仆站在身后。
“维吉妮娅去世了,我们需要新的女仆。”
“嗯,你打算交给伊蒂丝来办吗?”
“不,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罗修告诉伊蒂丝,即使没有发生这一连串惨剧,他也打算增加女仆的数量。
“警戒是最重要的目的,联邦不允许拥有私人武装,但却不限制女仆的数量,我相信任何一个女仆都有战斗用途,所以我打算招募几个新人。”
等到伊蒂丝享用完了最后一片蛤蜊,罗修从椅子里站起,扶着她的膝盖,然后蹲下来仰视着伊蒂丝。
“下面我要告诉你所有的秘密。”
从中央公园的约会开始,罗修到底是怎样从夏娃组织手中死里逃生,其中全部大小战斗和见闻,他对夏娃组织的理解及判断,原原本本复述给了自己的女仆,罗修告诉伊蒂丝,他如何从中周旋,赢得筹码,预判危险之后的行动。
“选择已经不多了。”
以这句话作为结尾,罗修踌躇地站在窗边。
“所以,伊蒂丝渴望的复仇根本没法实现对吗?”
“会报仇的,对于这种卑劣的阴谋,我一定会让水家和聂家付出双倍代价,但需要给我时间来思考,而你是我除了父亲之外,在这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你要服从我,相信我,而不是逞一时之快,因为我要,彻底击溃他们。”
罗修显露出前所未有的锋芒,伊蒂丝喜欢他的眼神,因此心中不再感到畏惧。
事件发生后,三色堇学院进入了无限期停课状态,罗修想通过电视和报纸了解更多消息,但上面的内容还不如他亲眼所见的百分之十,电视也只有三个频道,手边又没什么可看的书,停课第三天的上午,少年已经感到不耐烦。
申东姬送了一部无线电台给他,“在房间里我们也可以聊天!”,这让罗修十分震惊,连忙要求她们毁掉无线电台,因为在伽蓝使用不加密的无线信号简直是自寻死路。
罗修利用一个小时写了一篇无关痛痒的文章,他将文章抄写了三份送给申东姬,然后教她如何使用间谍密码,在收到密码信号之后,按照特定的破译序列得到一组数字,按数字标注的行和列去对照文章,她就能得知罗修所传递的信息,会面时间、地点及行动,反之亦然,暂时利用这套简单的密码来暗中联络。
这样一来,避免使用电话和书信,罗修也能远距离联络她们。
伽蓝城街道气氛相当紧张,换做平时,在普通的上午出来散步,恐怕会有人上前询问理由。
为何工作日逗留在街上?你必须给巡逻的警卫充足理由,不然他们就会联络你所属的学校或工作单位。
可自从上一任集团代言人不幸“英年早逝”后,两位最具优势的竞争者分别巩固自身实力,联邦思想工作稍有宽松,罗修来到约定的地点,
他发现少女早已等在路边。
“为什么不上学你也穿着校服呢?”罗修试图缓和气氛。
“我们是学生身份,即使停课,也有穿校服的义务。”
话虽如此,但申东姬复杂的双眼一点也不像女高中生,那是经历过炼狱考验的人才会持有的坚定。
“跟我去散步吧。”
两人并肩而行,寻找可供密谋的隐蔽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