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公园早已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围观群众。
一些学校组织学生集体观看,沿着刑场列成方队,等罗修他们到达时,只见四处都漂浮着彩色气球,讨伐联邦内部叛徒的横幅标语更是层出不穷。
郁郁葱葱的森林景观,远处如蛋糕形状的至高真理宫殿若隐若现,代表联邦政治中心的建筑物普遍大气磅礴,极具震慑力,从中央公园可以眺望到「凯旋之门」的巨大身影,而代表科学技术、商业贸易的摩天大厦像无尽海洋般朝远处延伸,由于中央公园坐落丘陵,所以伽蓝最为发达的区域尽收眼底。
挫败山国人的阴谋,仿佛对于联邦来说是一场重要胜利,足见真实的摩缇斯联邦已经乏善可深,必须抓住任何机会强化凝聚力。
罗修很快找到了三色堇学院的队伍,前方有希尔达不断拨开人群,虽然名义上没有携带女仆和其他随从,但伊蒂丝和菱美只不过是换上了市民的便装在远处暗中跟随,曼珠沙背地里找罗修商量,想模仿山国女子对中央公园来一场袭击,但罗修以赶走她们为要挟,断然拒绝了曼珠沙疯狂的想法。
“早上好。”
申东姬左臂上的风纪委员袖标格外显眼,领蜂集团的标志与三色堇校徽相互重叠,她上身穿着不经修饰的校服,长裙和过膝袜更体现出礼仪性,见到罗修与何蓝成在一起,她微微点头,三人一同加入了班级队伍。
“罗修前辈……”
一个怯生生的微弱音调在呼唤自己,罗修连忙回过头,妲鹤表情沮丧地站在身后。
“啊!你也来了。”
“好久不见,罗修前辈还好吗?我这段时间一直在住院,错过了许多活动。”
这也难怪,一向和平的雨雾山女装子(男的!)怎么受得了那种刺激,想必发生在体育馆的人质事件为妲鹤造成了严重的内心创伤。
但这份创伤不会延续一辈子,罗修可以肯定,因为这只是个开始,未来还有更惨绝人寰的经历在等待他们。
“哟,罗公子。”
看得出来,突然发迹的原凯已经将钻石兑换成现金,他置办了一身新的行装,面貌也有极大改观,造成他猥琐印象的胡子和发型都已不见踪影,简直加入到了公子哥的行列。
“这就是所谓的咸鱼翻身吧!”
罗修与他不过依靠金钱暂时缔结联盟,原凯更像是在为罗修打工,他的才能可以派上一定用场,而对于原凯的终极追求,罗修也是了然于胸。
收受了大笔酬劳,罗修自然不会让原凯始终处于待机状态,在这段时间,原凯已经取得了妲鹤的信任,代替罗修不断致以关怀。
“就算你不来,也没有人会发现你缺席了。”
不知为何,见到原凯那张脸,罗修就想嘲讽他一痛。
原凯的微笑十分与众不同,正常人微笑不过是脸颊跟随嘴唇往两侧舒展,而原凯一笑,嘴就变成了圆形,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任何形容猥琐变态的词语放在原凯脸上都不为过,
“这种大型集会,各色人等鱼龙混杂,我得为罗修少爷的安全负责。”
说着,少年的左眼开始变幻成暗金瞳色,他当着罗修的面使用能力。
好在周围没人看这边,罗修对原凯莫名其妙的举动大为恼火。
“我没要求你去感知!赶快解除它!”
“可惜未来已经映衬于眼中,35秒后,你最讨厌的人会来主动跟你打招呼。”
原凯用三流占卜师的语气说道,听他对未来做出预言,申东姬不禁将手搭在了剑柄上。
“罗修同学!”
一声嘹亮的嗓音,连一旁跟同学们寒暄的何蓝成也扭过头,三色堇学生会长聂圣贤向他们走过来。
“还有何蓝成班长,你们好!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们了。”
这种毫不遮掩的挑衅令罗修与何蓝成露出了相同的表情,远在一边的希尔达想要凑过来,但何蓝成悄悄用手势制止她接近。
“本想宴请你们二位,母上亲自下厨料理,豪华菜式摆了一桌子,没想到你们俩谁也不给面子,这就有点让我伤心了呀。”
何蓝成先是礼貌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你的邀请太突兀了,我根本都没准备好,仓促赴约,没想到伽蓝宵禁之后夜里还是行车不便,给人拦在半路发生了很多不愉快。”
“哦?何公子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简单来说,就是死里逃生,命都差点丢了,实在没有吃饭的心情,我认为聂家的礼仪太过粗暴了一点,请会长日后收敛你的热情。”
聂圣贤佯装不知,右手轻轻比划了两下。
“罗修同学,你今天好像不太爱说话,昨晚没休息好吗?”
发现聂圣贤跑来针对自己,罗修刚想往下接,但随后出现在聂圣贤背后的人,将少爷的话语顶回了肚子。
自水芯兰出嫁以来,罗修始终都对这件事没什么实感,可换上校服的她一脸苍白地跟随聂圣贤,胸前还别着一朵肃穆的花,她是何其哀怨可怜的少女,在人生中没有丝毫自由,简简单单就与聂圣贤成为了高中生夫妻。
对于罗修的反应,聂圣贤大感满意,所谓乘胜追击,水芯兰微微欠身,轻声对罗修道:“你好,别来无恙。”
为什么会是这种滋味呢?
罗修心中一痛,他突然回忆起过去的日子,在树荫下的草地上,水芯兰第一次见到罗修用手扯开那套胶卷,对于上面记录的一切都感到非常好奇。
曾经有那么一瞬间,罗修以为水芯兰会是他的知音,但少女不过是对新鲜事物感到好奇,一个看到残酷场景会吓得哭出来,因为教室里飘进花香而兴高采烈的普通少女。
这才发觉,自己牺牲了她两次,第一次是面对申东姬的威胁,即使夏娃组织处死水芯兰,罗修也坚决不跟她们合作,而这一次,水芯兰彻底坠入深渊。
自始至终也无法喜欢上她,罗修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愧疚,他辜负了水芯兰的心意,一味在她身上索求,隐瞒事实也好,包庇申东姬也好,水芯兰从未表达怨言。
“她各种方面都很好。”
反应过来时,聂圣贤悄悄在罗修耳边说道。
少年一瞬间被惹毛了,他立刻反唇相讥:“不知道那位银发少女可还好?”
“啊,那个女的?谁在乎呢,我连处决她都懒得去做,只不过是棋子罢了。”
“这样不对。”罗修咬着牙告诉聂圣贤,“她们是活生生的人,帮助你完成野心的伙伴,你应该善待她们,以人的标准尊重她们,这样也能让你得到尊重。”
“哼,败者的理论。”
一丝微妙的气氛正在蔓延,申东姬和原凯立刻凑上来,学生会长的反应更加迅速,他牵起申东姬的手,轻轻亲吻她手背。
“辛苦了,我们的新任风纪委员。”
聂圣贤的眼神仿佛在说:我知道,这是你的新欢,搞不好我连她也一起夺走哦。
好不容易学生会长才离开罗修的班级队列,申东姬赶紧悄声责怪少年。
“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有一瞬间,你好像真的要动手了。”
“是的,我差点把他脑袋打飞,不过就算跟他同归于尽了,好像对大家也没什么损失。”
申东姬察觉到,罗修也许真的有点伤心。
像过去那样,少年竟然也记不起是什么时候,申东姬轻轻捏自己的手指,这个简单的动作,仿佛为少年的内心注入了强大力量。
肩膀贴在一起,罗修看到申东姬耳根有些泛红,她在鼓励自己。
聂圣贤特意跑过来炫耀,这只能证明,他除了挑衅以外,暂时什么也做不到,罗修恢复了冷静,恰逢此时,人群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
谏英被士兵押送到了刑场。
绞刑架已经为她设置好了,她身上穿着朴素的白衣,头发散在肩膀,光着脚一瘸一拐,士兵无情地押送她,将她送上绞刑架。
由此可见,能登谷湘纪也遭遇了同等的折磨,对于公开处决这种活动,罗修向来态度冷漠,他经历了几次,不过是跟随大家一起观看,一起欢呼,山呼万岁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印象,可今天罗修却感到了动摇。
那个女人会被绞死,他还见过枪决,甚至传闻过去还有公开枭首的血腥场景,罗修站在人群中,目送着谏英一步一步走向死刑台,她连鞋子都没有,双手反绑在身后,立于高高的木台。
发表一段最后的演讲吧,激励那些不堪忍受的山国居民,为反抗事业带来启迪!
或者,在脖子被套入绳索前,高呼一句「自由」!反正都要死了,犯下滔天罪行,何不最后震撼一次呢?
行刑者站在谏英身边,他手中拿着黑色面罩,戴上面罩受刑,眼睛看不到东西,多少能减轻一些恐惧感,罗修摇了摇头,心想:她不需要的,她不是畏惧死亡的弱者。
结果,双目无神的谏英却弯下了腰,那模样十分恭顺,像是在讨要面罩。
“没有人能在领蜂集团的拷问下保持尊严。”
申东姬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