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凋零的蔷薇引来斑鸠,在罗修故居的庭院里,黑崇谏遥望着阴霾的天空,阴霾带来坏消息,眼下寒冬将至,黑崇谏不知自己能否活过这个冬天。
他被安排居住在罗修的家中,这并不是出于自己意愿,黑崇谏试图通过这栋别墅建立起对罗修的印象,上帝赐予了那个少年才华,他很幸运,起码比黑崇谏幸运,因为罗修从不用为衣食烦恼,他的饮食起居由女仆伺候,平日里在学校享受普通人的生活,黑崇谏见过主君新娶的妻子,那个叫水芯兰的女孩明眸皓齿,生的很漂亮,足以作为男人冲动的理由,聂圣贤从罗修身边夺走了这个女孩。
黑崇谏不太懂“细嗅蔷薇”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跟主君相比,罗修似乎更迷恋蔷薇,琉璃虽然魔幻,但远不如蔷薇绽放的绮丽,可眼下庭院蔷薇均已凋零,宅子易主,黑崇谏是效忠于聂家的策士,理应无条件服从主君,但只需稍微想象一下:夺走他人未婚妻,逼走他的父亲,设计谋杀,这些行为是否过于孩子气?
假设立场交换,黑崇谏一定会和罗修作出同样的选择,可区别在于,此时此刻黑崇谏必须想办法除掉罗修,为了让聂圣贤继续在水芯兰身上一亲芳泽,霸占他的宅邸,偶尔黑崇谏也会由衷感慨,自己生为男儿,竟然助纣为虐,活的如此龌蹉!
他羡慕罗修,因为罗修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即使最后的结局是败亡,起码他不畏强权,逆流而上,可他们的动机是相同的,罗修有他需要守护的人,黑崇谏也有,因此让罗修死总好过自己死。
不得不承认,黑崇谏过去把事情想得太单纯,聂圣贤喜欢上某个人,自己帮他得到,杀掉那个女孩原来的伴侣,简单利落,轻而易举,岂能料到罗修是如此深不可测的人物。
黑崇谏成长于伽蓝的最底层,区区二十三年岁月里,他见识过太多人间悲剧,由至高真理设计的社会体系,对待女性残酷至极,黑崇谏一直有选择,他可以加入类似夏娃组织的反抗势力,可他没有决心面对领蜂集团这样强大的统治机器。
“主人哟。”
一袭华风汉服的清秀女子出现在庭院,同这座庭院的景色浑然天成,她芳名姚婉茹,有一个妹妹竹凡玉,姐妹二人多年前便追随黑崇谏,也顺理应当地成为了聂圣贤的附庸,姚婉茹喜欢浅色的华风长裙,梅花纹样将这件服饰点缀的格外清秀,竹凡玉也模仿姐姐的喜好,不过梅花分为白红两色,姚婉茹的华风长裙上是雪梅,竹凡玉则偏爱红梅。
“怎么啦婉茹?”
“聂家来电话,召唤你回琉璃馆呢。”
这是怎么回事?黑崇谏不解地伸出手。
“已经挂了,看来主人是必须跑一趟。”
聂圣贤连讲电话的耐心都没有,必定是出了事情,看来短暂的和平宣告结束,说来惭愧,「NG8」在内战尚未打响前便已折损,艾尔受了重伤,性命勉强保住,可作为败军之将,聂圣贤不会想要见到艾尔、菲尔和邪枝这三个女子,因此黑崇谏暂时安排三人远离聂家,说起「NG8」,黑崇谏的八条刻印树全部对应了傀儡,她们分别是:「银发红瞳的艾尔」、「淬火之足菲尔」、「恶典的邪枝」、「折扇小姐姚婉茹」、「鸳鸯连理竹凡玉」、「武装修女伊芙」、「瘟疫之女古賀沙耶」、「高洁的梅维丝」,除古賀沙耶继承了古老的恶魔学识,剩余七位女子均是「起源石体系」的能力者,可是由于黑崇谏仅仅作为聂家的家臣,尚未达到创立家族的实力,即使「NG8」全都是身怀绝技的女孩子,她们也不能作为集团编制被吸纳,内战为黑崇谏带来了绝佳的机遇,只要在内战中建功立业,那么很可能黑崇谏会被赐予更高的地位。
「NG8」的女孩子们想法各不相同,姚婉茹和竹凡玉这对姐妹希望在战后赎回自由,她们向往南方的雨雾山,不管做染厂的女工还是在街上卖糕点,总比在伽蓝生活来的闲适,艾尔与菲尔很有进取心,她们是天生的战斗狂,多半想要通过战斗赢得地位,武装修女伊芙希望进入伽蓝的教会,成为教会属下的战士,将自己奉献于神灵,梅维丝实际上是符兰王国的流亡贵族,黑崇谏帮她隐藏身份,一旦机会成熟,她会返回符兰去夺得属于她的权利。
“立刻动身吧,姚婉茹和你妹妹准备一下,别再抱怨我不让你们参与战斗了,还有……”
庭院深处藏着一个女孩,她的头发天生浅绿色,在「NG8」中只跟邪枝存在共同语言,这个女孩子名叫古賀沙耶,身材十分娇小,总是全神专注地研究别人不懂的东西,沙耶通晓古老的恶魔学识,被认为是史前(集团创立前)便存在的职业,她的术士血统可以追溯到神话时期,《圣典》记录了她的祖先如何被天使战胜。
“沙耶,你也跟我一块去吧。”
“……是的主人,沙耶愿意随你同去,可你能不能告诉我,邪枝姐姐怎么了,她死了吗?”
“谁跟你说的!邪枝去郊外修养,暂时不适合现身,如果你不想步她的后尘,一定要在战斗中好好表现自己,明白了吗?”
沙耶穿着祭祀用的朴素白裙,如果把她当成性格单纯的小萝莉那就大错特错了,沙耶是动物保护组织的死对头,因为她每一次使用能力,都需要将活物献祭给恶魔,而她本人没有丝毫罪恶感,基于这个原因,「NG8」中修女伊芙十分敌视沙耶,伊芙将邪枝形容为离经叛道,而对沙耶的态度则是“必须消灭掉的异端”!
伊芙和梅维丝在别墅中听见了动静。身穿修女服、胸前垂着十字架的伊芙连忙赶出来,她公然抗议道:“你这堕落的灵魂,为何又不让我参与到行动?看来我要好好鞭挞你才行,让你知道随军修女的含义!”
“从来没听说过好不好!哪有随军修女,你擅自发明的吧!”
“切!”
“你的任务是守护住所,为我们祈祷胜利,上一次你忘了祷告,艾尔差点丧命。”
可是对艾尔遭遇,符兰贵族梅维丝明显有不同的看法。
“主人,我认为一次失策足以铭记,在何蓝成那件事上,你错误估计了敌人实力,最危险的战斗应该交给我梅维丝来执行。”
她说的没错,在「NG8」当中,梅维丝·朱利叶斯的个人实力冠绝众人,她不过二十岁年纪,在符兰境内已赢得「剑圣」名号,公认的「NG8」最强成员。
“正因为梅维丝是我的王牌,所以才不能轻易使用啊!”
“何时才能让我的巨剑出鞘呢?我已经等不及了。”
顺带一提,梅维丝的巨剑根本没有剑鞘。
“梅维丝小姐和伊芙小姐,你们两个放心好了,安排你们据守别墅,仅仅是表面上的想法,我根本不清楚聂圣贤为何召唤我去琉璃馆,等我弄清楚缘由,你们二人随时需要赶来支援。”
就这样,在两位金发碧眼的女孩子嫉妒的目光中,姚婉茹和竹凡玉丢下一句:多有得罪,美滋滋地上了黑崇谏的旧款汽车。
“啊……气死我了,居然连沙耶那种邪恶的小鬼也能得到黑崇谏赏识,他用人时根本不考虑出身吗?”
站在别墅门口,伊芙气得跺脚。
梅维丝的心思倒没修女那么沉重,她身着仿制符兰贵族的女士套装,出言安慰道:“黑先生是个谨慎的男人,在放任我们出手前,他需要先了解对手来历,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对你的爱护呀,伊芙姐妹。”
“梅维丝姐妹老是护着他呢,你觉得他会陪你去符兰吗?那个男人对伽蓝城的地位更感兴趣。”
“我只是……”梅维丝低下头,眼神闪烁着苦涩,“想要相信这个世界还有好人存在。”
刚刚进入琉璃馆面见聂圣贤,黑崇谏的情绪几乎第一时间绷紧。
“罗修的朋友带来这个情报?”
聂圣贤点了点头,他穿着羊毛衫和西裤,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其实不必原凯向我投诚,周金桦的异动早已被聂家看在眼里,原凯只不过是印证了我们的猜想,他果然在义体人领域不甘落后!这是个非常棘手的麻烦。”
黑崇谏已经体会到了棘手程度,他坐在椅子上低下头,地毯复杂的花纹似乎在眼前动了起来。
“这位原凯同学为何要向我们走漏风声?”
“拜托,你才是策士!原凯当然看中了酬劳,我向他许诺,金钱不是问题,只要他能够卧底在罗修身边,不断向我提供情报。”
以能登谷湘纪为素体仿制义体人,这简直是核爆级别的新闻。
“那么,我作为策士,冒昧的问一下公子将这件事告诉别人了吗?”
“此等重要情报我怎能向家父隐瞒?”
——糟糕了!
一阵剧烈晕眩袭击黑崇谏的头脑,朦胧中他听到聂圣贤的命令,原凯已经将素体递交的确切时间透露,「NG8」将负责摧毁周金桦的义体人研制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