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对何蓝成预警,移交能登谷湘纪的那个夜晚一定会将守卫加倍,到时候无论斯钦科派来什么样的狠角色来抢夺研究成果,他所要面对的将是一支强大的力量。
“届时我们趁乱对双方同时展开攻击。”
回到坂东饭店,距离一场恶战仅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时,言颖低头研究着罗修提供的地图。
“你说的没错,从联邦监狱到达科技大厦需要十分钟车程。”
罗修将大伙召集到一块,他用笔指着地图上的一块红叉。
“这个位置,处于大厦与监狱的中间地带,在一座高架桥下面,汽车一定会经过此处,毫无疑问,这里就是战场,我们没必要去美化战争,任何战争都是肮脏的,一旦何家的武装与斯钦科的人交火,我们尽最大效率,全力为双方制造伤亡。”
不经修饰的战争,为崇高目的而使用武力,流血和牺牲是必然结果。
曼珠沙兴奋地拍手,自加入组织以来,她只能在远离伽蓝核心的地区与集团交战,如此接近目标还是第一次。
“即便如此,营救能登谷的希望还是极为渺茫。”
在处于自我放弃边缘,罗修突发奇想,制定了这个战略,何蓝成给了他最好的灵感,即使双方缺少交战的理由,那么罗修并不吝啬为他们创造一个。
聂圣贤,何蓝成,甚至自己,在罗修眼中都无法代表正义,夏娃也不能,任何在这个时代宣称正义的人,不是流氓就是恶棍。
言颖仍然放不下心,作为首领,她有权利做出决定,可无时不刻的质疑,同样可以令她们化险为夷。
“如此一来,你好不容易构建的关系就要受到冲击了,到时候你有把握自圆其说吗?”
说服了言颖,便代表说服所有人,因此罗修对她始终保持尊敬。
“老是不将手上的牌打出去,再好的牌也会因游戏推进而失去价值,别忘了我们的立场,步步为营在我们的游戏里不存在,斯钦科和周金桦都是血肉凡胎,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消灭,一个稳定的集团对我们没有好处,唯有两败俱伤,折损他们双方的实力,我们才有机会继续运作。”
言颖抬起头,这个聪明谨慎的女人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一直以来,夏娃组织都像老鼠般躲藏于地下,罗修带她们正式加入游戏,即便付出全员阵亡的代价,也能够为志同道合的友人们提供指引。
菱美没有参加坂东饭店的圆桌会议,因为这场血战将她排除在外,这也难怪,菱美两次表现出了过人的才能,继续使用她只能加深怀疑。
为了安慰她,菱珑也是费尽苦心,她们姐妹二人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不能再奢求更多。
“罗修为我们带来了希望。”
在菱美的房间中,姐妹俩紧紧抱在一起。
“姐姐,如果你死了,我一定饶不了罗修。”
“那样他就太可怜了呀,将他逼上绝路的原始动机,不就是因为咱们两个吗?他已经付出了很多,我们毁掉了他的生活,不能继续将意志强加于他。”
短暂的人生中,菱珑不但约束妹妹的言行,同时也在扮演母亲的角色,以生命的形式诞生,她们并不具有意义,随机出生、凄苦的童年、参与劳动生产、死亡,姐妹的命运从一开始便已经定好了。
“可上帝对我们另有安排。”
牵着妹妹的小手,菱珑温柔地说:“你搞清楚含义了吗?言颖口中的「人生」。”
菱珑的人生是尽其所能,为妹妹提供舒适的生活环境。
而菱美的人生,只能默默接受姐姐的好意,然后顽强的活下去。
这对双子姐妹相视而笑,尽管性格相反,可她们长得很像,还能回忆起小巷里每天都能听见的枪声,集团对卑微的女性进行无比严酷的压迫,让她们排着队走进小巷,逐个枪杀,然而此时此刻,她们终于能将怨恨宣泄到敌人身上。
记忆中,菱珑最为虚弱的时候,妹妹将面包揉碎喂给了自己,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救了这个没用的姐姐,总算轮到菱珑来保护她。
“姐,大战将至,你不想祷告吗?”
“可是你把圣典塞进了那个女军官的嘴里,我唯一的精神寄托都没了……不。”
菱珑使劲将妹妹拥在怀中。
“寄托就在我的眼前。”
姐妹二人踩着地毯,面对窗外的夜色,同时跪在地上。
万福圣母玛莉雅
为我等罪人美言
今祈天父
及我等死后
洗净罪恶
升至天父臂弯
永居乐园
……
差不多到了就寝时间,可罗修毫无困意,他手里拿着一把半自动手枪,银色枪身极具金属质感,他试着以最快的速度装填子弹,开关保险、上膛,接着取出弹夹,重复着手枪使用的基本动作。
这支联邦军队制式的手枪是原凯替他购置的,购买难度不压于罗修练就的精湛体术,尽管罗修的四肢即是致命武器,但他仍然需要一把枪,说来惭愧,罗修不想成为任何人的俘虏,在迫不得已时,他很乐于结束痛苦。
“少爷……”
伊蒂丝推开房门,第一时间看到了罗修在玩手枪,大战在即,失眠是正常的表现,但罗修练习手枪技术的样子十分专注。
“伊蒂丝,你双手空空就进来了,非但没给我煮宵夜,连杯热饮都拿吗?!真是怠惰啦。”
女仆脸颊泛红,身子开始变得任性,这也都是罗修害的!
“那你饿吗?”
“算了,你为什么来找我?”
“废话!当然是因为睡不着啊。”
换上睡衣的伊蒂丝一头栽倒在罗修的床上。
“不管女仆装还是睡衣,这可能都是最后一次穿了。”
“你有这种觉悟,很有利于我们的事业。”
对于罗修冷漠的回答,伊蒂丝显得非常不满。
“这种话可不是轻小说男主角该说的啊!”
“呵,伊蒂丝也偷学我的爱好,开始研究史前文物啦?”
坐在罗修的床上,伊蒂丝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生气,她抱紧双膝,嘟囔着:“少爷应该说,没关系的,我不会让伊蒂丝受伤……这种安慰人的话啦。”
“我也想这么安慰你,可是你明知道那是九死一生,却还要坚持!”
“人家……”
忽然间,罗修以认真的表情凑向伊蒂丝,几乎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伊蒂丝的睡衣很薄,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少年突然凑过来,使得伊蒂丝下意识缩起身子,她怯怯地问:“如、如果我用脚挡在你的眼前,你会不会生气?还是反而更加兴奋?”
罗修没有回答她,这份沉默击败了女仆的精神,她乖乖避开眼光,任由主人靠近自己。
“我想命令你,立刻离开伽蓝。”
偶尔,伊蒂丝也能猜出罗修的心思,这句话在今晚一定会出现的,她能体会到罗修对她的爱意,可是伊蒂丝无论如何也没法接受。
“对不起,换在老爷没走之前,我可能听从你的安排,可如今你身边除了伊蒂丝,已经没人能照料你了。”
“你不明白。”
少年眼眶发黑,嗓音也变得极为干涩。
“我们可能都会死,可那有什么意义呢?我希望你活下来。”
女仆用手指顶住罗修的嘴唇,阻止他接下来的言语。
“少爷,或许你应该把更甜蜜的话留给……留给别人哦,伊蒂丝只是你的女仆,我不能为你带来地位,能够陪在你身边,我已经满足,不需要更多的感情,那样……那样会让你非常辛苦。”
伊蒂丝感受到罗修已经变得难以自制,这很矛盾也很痛苦,伊蒂丝会因为不公平而委屈,但她不能继续成为罗修的负担。
“好啦,我只是来监督你睡觉,乖乖上床吧,我走了!”
强烈的感情透过手掌抵达心脏,伊蒂丝快要哭出来了。
因为罗修低下头,用力抓住了她的手。
“你能留下来陪我吗?”
伊蒂丝可以说一百句愿意,可她此刻必须拒绝。
“大战之前做那种事情,非常不吉利哟。”
“……破例也不行吗?”
“那恐怕不行。”
女仆换上了认真的表情,罗修不想失去她,更害怕自己会失败,但隐藏在心底的软弱,会使得罗修更加踌躇,满足他很容易,鼓励他却需要付出代价。
“少爷又开始害怕了吧?无论她们把你想象的多么坚强,可伊蒂丝最清楚你的感受,你决不能软弱,因为接下来会发生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伊蒂丝会始终站在你这边,即使我的眼睛也像能登谷一样瞎了,我会大声喊出来,让你知道我就在你身旁。”
女仆飞快地在罗修嘴上吻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
倒下去意味着失去一切,即使心怀遗憾,伊蒂丝也尽她所能鼓励着罗修,少年不知自己配不配接受这样的关爱。
重新拿起手枪,罗修有一股冲动,想要对着太阳穴扣下扳机,死掉比活下去简单多了,可是为了圆桌前熟悉的脸,为了有朝一日还能回到故居,他必须使枪口对准敌人。